后,手指似碰非碰往下滑去,而后在玉楼侧颊一点,将手收回,笑了一声道:“玉姑娘,再近些。”
这两人靠得极近,呼吸几乎纠缠在那里,玉楼痴痴瞧她,直到陈醉说完话后才有所惊觉。
她只觉得叫陈醉手指触到的地方又热又烫,好似烧起来一般,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便是抓着陈醉左臂的右手也好似抓着了烧红的铁块一般,连忙松开,身子往后撤了一步,没进阴影里,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胡闹!”只是说这话时脚有些发软,实在听不出什么强硬的味道。
陈醉有些俏皮挑眉,又笑一声,身子微微侧近桌子,左手执杖,右手支颐道:“嗯,我就是胡闹。”竟是漫不经心地将这事认下了,那模样,多少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玉楼站在暗处瞧她,伸手触了触在自己的左耳,又咽几口唾沫,强自镇定心神,压住那颗不争气的心。阖眼又深吸一口气,这才坐回到自己的凳子上,却只在往陈醉那边再靠近一点,就不再动了。
陈醉晓得她有些恼,却不怕她,又将手伸出去对着玉楼道:“手给我。”
玉楼已在她这里吃过一次亏,是绝不肯再吃第二次了,只是伸手捂住自己左耳道:“我不过去了,你讲。”昏黄灯光下,一张白净面皮已然红了。
陈醉哼哼一声,听得玉楼拒绝自己,也不恼怒,伸手拖了自己的圆凳往玉楼那里凑,她像是故意一样,非得到自己的脚尖碰到了玉楼的脚尖,这才停下来往后一坐,大剌剌伸长腿,将玉楼两只腿夹住了。
无奈玉楼与她两条腿紧紧挨着,牢牢碰着,有心想躲,将腿撤开。但还未来得及动作,陈醉的铁杖子就倚了过来,手也按在玉楼大腿上,不叫玉楼动作,而后颇为满意道:“你瞧,这样讲话,说的声音再低也能听得清了,促膝长谈便是如此了吧?”
玉楼胡乱乱应了一声,只觉得那陈醉手心肌肤熨烫贴在自己大腿膝上,更是坐立难安。而一抬眼又是陈醉那张姣美面孔,更是心头撞鹿。因为离得近,便是鼻子里都能嗅到陈醉身上的香气,故而只得强迫自己想些事情,强硬转了话题,冷声道:“那你方才到底自语的什么?”
陈醉听她说话又是不冷不淡的样子,那双腿夹了夹,有些不耐地皱皱鼻子道:“现下心情不好,不想告诉你了。”玉楼不懂陈醉为何性子忽冷忽热,来回变换,但有心纵容她,便也道:“不说就不说了。”
而后陈醉也不知哪里起了性子,一句话也不答,屋里安静一片,却叫玉楼颇不自在。她一双腿叫陈醉牢牢夹住,膝盖又叫陈醉按住,有些不适,便动了动腿,想要抽出。却不曾想那动作做到一半,陈醉忽的开口道:“你方才说的那个厉堂主是谁?”
玉楼冷不丁叫她发问问住,一时没转过神:“……什么?”
陈醉道:“你刚才提到的,说童公子细皮嫩肉的那‘厉堂主’是谁?”
玉楼听得她是问正经事,又见她神色如常,虽捉摸不透陈醉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却还是将救了阿丽洛芙之后同那多伽罗以及厉鸣珂的事情大略说了,只是隐去如何起了争执的事情不谈,不想叫陈醉担心。
“……照你这么说,厉堂主因为那位童公子,不好再留曲家妹子再在楼里,便写了份荐书叫她去风回雪那里去却不成想,竟又遇着这些事情。”
玉楼点点头道:“那姓童的也不知是和曲家兄妹究竟又怎么样的牵扯,竟这样紧追不舍,想来是昨天白日里在澄雪楼闹了一程,后面知道曲姑娘换了雇主,便又追到风回雪去了。”
陈醉却道:“这样说来,你今日这一番出门,却是机缘巧合了,真要说,也算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刚得一个‘巧’字,歪打正着了。”
玉楼道:“是这样不错,若不是为了打听不恕和我师姐的下落,我又不通胡语,便不会往那里去……”
陈醉顽皮一笑,动了动腿:“你若不去那里,还遇不上这些事情,也就遇不到那位厉堂主了。”
玉楼淡淡道:“不错,正是这样。若不是今日遇着厉堂主,你还心情不好生我的气,我想知道我师姐的下落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玉楼说这话时语带揶揄调笑,虽有指责,可玩笑意味更大。
陈醉又如何听不出来?叫玉楼说了,便佯怒道:“那你就去求厉堂主就好,找我做什么?我一个瞎子,可没什么本事能力在!”
玉楼见她这样说话,又是一笑:“陈五姑娘这样说未免妄自菲薄了。”说完叹了一口气道:“我当时在想,若是你在旁边就好了。”
陈醉听得她这样说,勾唇一笑,显得有些开心:“哦?这又怎么说?”
玉楼道:“若是你在,这城中势力复杂的事情只怕你听了开头便能猜到结尾,我又何必麻烦厉堂主费口舌解释?”
这话其实在变着法夸赞陈醉聪明,更隐隐分出亲疏远近,陈醉心里很是受用,却还是故作矜持,懒洋洋道:“听你这样讲,那位厉堂主应当是很好说话的人了。”
玉楼像是想到什么,微微一笑道:“说起这位厉堂主……我虽只与她短短相处几个时辰,却也能觉察出她是个精明厉害的商人,年纪虽轻,左不过二十三四,模样标志,可善于做人,比她那个侄女要好多了。”
陈醉听得“标志”两个字,眉头一挑,便不动声色发问道:“她很漂亮吗?”
玉楼偏头想些事情,听得陈醉问,便也应了一声:“她虽漂亮,但她那个侄女的美貌却更胜一筹。”玉楼说这话时正在想事,是以不曾发觉说完这话之后陈醉神情微变,那笑容收了起来。
陈醉又道:“怎么说?”
玉楼听得陈醉问,便也不疑有他,只是和盘托出道:“你既问起这件事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一件事,我不如你聪明,猜不出来。”
陈醉听得她这样说话,便也道:“你先说来。”
玉楼道:“我也与你说了这两个人的名字,厉堂主姓厉,唤做鸣珂,取自鸣珂锵玉的鸣珂二字,是显而易见的汉人名字;而她那位侄女唤做多伽罗,可厉堂主又说她侄女小名叫做‘阿伊莎’,这两个是正经地道的胡人名字。”
陈醉道:“这‘多伽罗’乃是一种极为贵重的香料,中原一带多称之为‘奇楠’,既取了这个名字,想来家族之中应当对她是甚为重视的。至于你说的这个小名……”陈醉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反而转了话题道:“我曾听……曾听母亲说过,说这里的汉人住的久了,也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胡人名字,这并不稀奇,只是方便称呼罢了,这又有什么问题?”
玉楼摇了摇头道:“不是,是因为这两个人长相模样大为迥异。那厉堂主是汉人面孔,可她那位侄女多伽罗却是金发碧眼,活脱脱一个西域美人。我心中虽有疑惑,但到底不好问出口,这两个人……”
陈醉听了却是了然于胸,微微一笑道:“你的想法都叫陈规固定圈住了,又怎么能猜得到?”
玉楼不解:“怎么说?”
陈醉道:“你那不恕好妹妹也能做人家的女儿,那多伽罗姑娘或是厉堂主,又怎么不能是姑侄?”
玉楼叫她一点,登时明白:“原来如此。”正说到这里,玉楼只觉得陈醉搁在自己膝上那只手微微用力,还未来得及反应,陈醉那张蒙了白绫的脸便凑了过来,仰头“瞧”向自己:“说到这里,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玉楼发觉她陡然凑近,呼吸一滞,干巴巴道:“什么?”
陈醉道:“你也晓得,我瞧不见,我心里好奇,那两个人长得到底是什么模样。”
玉楼叫她这样一碰,脑子好似成了一团浆糊,只是呆愣愣道:“什、什么?”
陈醉道:“你说她们两个人漂亮,又是怎么样的漂亮法?”
玉楼偏开脸不去瞧她,只是盯着烛火瞧:“……左不过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还有一双耳朵,人都长这样,还有什么漂亮法?”
陈醉似乎对她的回答不是很满意,有些悻悻坐正身子,右手支在桌上托着腮,又轻轻嘀咕一句。
这下两个人虽然坐得近,可陈醉有意不叫玉楼听到,玉楼自然又问:“又在自语什么?”又见她神色不快,到底摸不透她的心思想法。
陈醉哼哼两声不肯回了,只是冷声咄咄道:“你说午间吃了,那夜里呢?”而后似乎觉得自己这样逼问有些奇怪,语气放缓,做出好奇的语调道,“吃的什么?”
玉楼叫她这样一讲,这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她先前心中有事回了闻宅,刚一会来就听得陈醉要找自己,是以东西都没吃一口:“谈完事已有些晚了,厉堂主本想留我吃饭,可我没什么胃口,也就没吃什么。”
她这话说得直白简单,没有半点作假,陈醉听她这样讲,身子不由坐正,急声道:“这样晚了,你怎么还没吃饭?”
玉楼轻轻一笑道:“本来想不吃的,结果到了闻宅就有些饿了,本打算随便去厨房弄些吃的填填肚子。但才一进门就听得你要找我,就急忙过来了。”旋即想到什么似的,玉楼正色道:“我听那些姑娘说,你夜里吃的也不多?说是没有胃口?怎么回事?今天白日里我瞧着还好好的。”
说话间,玉楼就去抓陈醉的手腕要给她把脉。
陈醉猝不及防叫玉楼反客为主,惊了一下,支吾道:“不,没什么……只是……”
玉楼瞧她神色,并不像是难受的样子:“只是什么?”
陈醉轻叹:“只是今天白日里那盘点心好吃,我一个人吃的有些多了……”
玉楼听到这里,又哪里还不明白?又好气又好笑道:“积食了?”
陈醉叫她说中,支支吾吾应了。
玉楼晓得那一盘子点心量有多大,皱着眉道:“你一个人都吃完了?”
陈醉啊了一声:“这倒没有……”接着有些窘迫道,“还有半盘……”
玉楼是知道那一个托盘上两盘糕点的分量,能叫陈醉吃到只剩半盘,这不积食就有鬼了。
玉楼睨了陈醉一眼,见她将脸捂住,似乎很有些羞愧的样子,也生不出半点责怪的心思,只是道:“那糕点很好吃吗?”
陈醉叫她问住:“嗯……真的挺好吃。”西北一带冬日寒冷,所做的食物之中便含有丰富的油脂或糖,吃起来自然美味。
玉楼听她这样说,便道:“那还有吗?可以让我尝尝吗?”
陈醉将手一伸,将桌上一直放着的木盒子拖过来打开,玉楼这便嗅闻到食物的香气,凑过去一瞧,那点心匣子里装了一半点心。
玉楼伸手拈了一块吃了,那糕点果然美味,也无怪陈醉吃得那样多。玉楼转头瞧她,轻声问道:“还是很难受吗?”
见陈醉点了点头,玉楼道:“若是实在难受,那便要给你扎上几针了。”
陈醉听得扎针两个字,颇为无奈委屈道:“能不能不扎?”
玉楼瞧她这模样,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头笑了一声。
陈醉听得她笑,不由有些恼:“你笑什么?”
玉楼脸上挂笑道:“不,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件事情罢了。”
陈醉道:“什么事?”
玉楼伸手又吃几块点心,又取了帕子擦了手:“我想到第一次见你时,你说的话了。”
陈醉微一怔愣:“说的什么?”
玉楼瞧了陈醉一眼,见她有些不解,但更觉得她可爱,伸手轻轻推她,站起身来,脱离了陈醉的束缚:“我心里头不高兴,不想同你讲,成不成?”竟是方才的话,原样奉还。
陈醉微愠,站起身要说什么,却冷不防叫玉楼牵住了手,往里间去走。
待到行到床边,玉楼将手上拿着的灯搁在床头几案上,对着陈醉道:“躺下。”
“什、什么?”
“躺下。”玉楼伸手轻轻一推,将陈醉推坐到床上,“不是积食不舒服吗?你又不想扎针,那我与你说清楚身上四个位置,你只管揉按就好。”
陈醉听得玉楼声音冷冷清清的,言语之中带了叫人信服的力量,便也依言躺在床上。
她衣衫穿得单薄,又瞧不见,一片安静里,便察觉到一双手悬在自己腹上,那手指隔着衣衫轻轻动作着,找准了位置便轻轻按压下去。
陈醉只听得玉楼声音缓缓,那双手也在她腹部从上往下移动,而玉楼所触碰的地方都叫她感觉烫,忍不住发起抖来,她竭力控制,才不叫玉楼察觉。
“脐上四寸,天朊穴;脐左右各两寸,天枢穴;还有一处,关元……”玉楼的手先后点按在三处位置,分别说明如何揉按,消解腹中积食,陈醉听得认真,自己也依着玉楼按过的地方伸手按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