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妍把最后一袋压缩饼干搬回车上，拍了拍手上的灰。

“都弄完了？”检修车胎的池旭听到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婉妍点点头，再次清点了一遍物资——除了她们原有的，基地又给她们拿了不少东西。药物，武器，水源，还有乱七八糟的各种必需品。

这包含着热武器——一把手枪，一把狙击，还有一把霰弹。作为军队来说，这些危险品本不该给平民的，多亏沈鸣笛一边笑着一边道四人在保护基地里出了很大力，相信她们不会拿这些做坏事，这才给了她们。

顺便一提，沈鸣笛还专门帮她们找回了车。原来基地没收车有两个原因，一是防止普通人逃跑，二是老登不是本打算去首都吗，这年头汽油难搞，也不可能带着基地所有的油走人，王立国这王八蛋也要呢。两人一合计，就整出了这缺德想法——没收车并把车内的汽油都拿出来，这不就够了吗。

当然，沈鸣笛会把这些车和汽油陆陆续续发还给原主。

说到沈鸣笛……

那个林婉妍第一次见，好像只是个聪明又厉害的，但是虚弱的女人，比她想象中还要……

怎么说，更庞大吧。

林婉妍其实很想知道，沈鸣笛为什么能暗中策划一切——楚清秋对此没有多说，每次问起都只是道“现在我们安全了，不要再去管这些事”，但林婉妍看到沈鸣笛那天夜晚里眼神的刹那，就知道，也许这场战役的源泉在于她。

林婉妍不知道她做了多少事情，也不知道她实际上到底有多大的人脉，这些都不是她能看到的。而她跟宁落枝也许也没想象中那么知无不言，至少，宁落枝大概是清楚沈鸣笛要做什么的吧。

在那之后宁落枝也只是托人送了些东西，没有再和她见面，不知是否是不方便面对她。

要换成以前，林婉妍肯定要找人问个清楚。

但经此一战，她忽然也觉得，算了。

至少她和宁落枝生死攸关下都没有抛弃对方，即使宁落枝帮着沈鸣笛做局——好吧，其实楚清秋肯定也参与了。

这几方偷偷把全过程都给安排好，为了不让她跑去搞事儿，又想方设法把她排除在外，实际上，她真的没遇到什么危险。

她知道楚清秋是为了她好，也许做局不让她出去乱晃，是楚清秋跟沈鸣笛的要求。

但不管怎样，她，苏黛，池旭，三个人就躺赢了。

这该是好事，林婉妍摸摸自己的胸口，却老觉得有些闷。

……说不上来。

而之前那些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用沈鸣笛背后的操纵来解释，似乎都说得通了。

比如没人看守的，沈鸣笛和宁落枝的宿舍楼。

……这姐实际上到底有多大的人脉，又做了多少努力啊。

林婉妍甚至想，如果沈鸣笛没遇到那场出乎意料的侵犯，是不是都没别人的事儿，她自己一人就可以处理好所有事情？

反正，自己是没法再知道细节了。

翻盘后，针对四人，她们又接受了一些关于枪械的训练。以后只要不对上尸潮，有这几把热武器，她们已经比普通人牛逼太多了。

林婉妍在出任务时摸过枪，自知没什么天赋，还是冷兵器她玩得六一些。还好有把霰弹，她可以跟同样爆发输出的苏黛换着用，这玩意也不需要什么技巧，干就完事儿了。

通常作为智谋的楚清秋拿走了手枪，出乎意料的，池旭对狙击居然很有天赋，短暂的训练下来，已经摸到些门道，连教她的教官都很惊讶。

“旭，难道你要成为我们真正的输出了吗？”林婉妍感慨。

池旭看了她一眼：“醒醒，没那么多子弹。”

基地的建设她们也不过问，反正沈鸣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新一任领导了，每天都在忙。林婉妍只见过她一面，当时她犹豫了一下，问：“鸣笛姐，你是为什么决定做领导呢？”

沈鸣笛的脚步停下，打量了林婉妍几眼，她此刻和之前截然不同，一身军装英姿挺拔，朝她笑笑：“你不会也和那群人一样，以为我是被烂得要死的基地管理影响，强了怀孕再流产，黑化后痛恨全世界吧？”

林婉妍听傻了，一边在心里骂那群脑残一边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啊！”

沈鸣笛笑得更开心了几分：“说不恨也不可能，但最主要的是——我有做领导的能力，以及，男的管理的基地实在太烂了。你看看之前的模样，简直是粉饰得好一点的地狱。”

“所以，我要建立起全新的制度，一个不会压迫女性，也不压迫老百姓的家园。”

“这就是我奋斗的原因。”

她说完便走了，手上拿着关于女兵队伍相关的资料。

……说起来，前几天，她好像在医院里看到刘映雪了。那个苏黛找工作时遇到的，平民区医疗站的护士。

对方穿着白大褂，认真地在帮伤员处理伤口。

林婉妍忽然回头，刚刚的身影已经匆匆消失在走廊。

她经过的地方，只有一束高挂的阳光打在地上，洒落一片金色。

……。

在最后的准备结束，四人一狗选了个好天气——王炸早在当天接了回来，身为部队的军犬，它本该绝对信任军队，可看到小主人的第一眼，王炸拼了命地挣脱开项圈，朝最前面的林婉妍冲了过去。

林婉妍跟狗抱了个满怀，废了好大劲才阻止王炸用口水给她洗脸。不远处负责带王炸的军人复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什么也没说，默默离开了。

也许从它被丢弃的一刹那，它便不再效劳于军队。

现在它只为救了自己的新主人报恩。

“……对了，我昨天见到钟鸣箫了。”

林婉妍惊讶地看向苏黛，在这段时间内，四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成熟许多，苏黛的改变大概是最大的。以前她对着姐妹们完全是超级爱演的抓马性格，但林婉妍已经许久没看到她开心大笑的模样，苏黛几乎要变成四人最少话的那一个。

虽比黑化时期好，但人在受过创伤后，也很难回到最初的状态。

……至少比梦里的状态正常。

林婉妍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接上话：“那小子干嘛呢？”

“好像在管理一个领域，同时当教官这样？”苏黛想了想，“我告诉他，我们救过他的事实。”

“为啥突然说这个？”林婉妍摸不着头脑。

“做好事也不用那么不留名，反正他说，要是有机会，一定会报答。”苏黛耸肩。

“没事婉妍，说就说了，”一边刚和旁人沟通的楚清秋徐徐走来，她的伤势已经差不多，完全是能再度出发的程度，“虽说钟鸣箫大概有成为领导人的潜力……沈鸣笛肯定从你这看出来你对钟鸣箫不同旁人的态度，她不会放弃人才，却也不会让人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乱世出英雌，没有外力，钟鸣箫大概只会一直当个职位不错的管理人员。”

“这样。”林婉妍点点头，她倒是一点都不可惜，说白了，这基地谁当领导和她们都没关系。沈鸣笛同为女人，又有能力，她如今还更信赖沈鸣笛。

……也许，沈鸣笛真的能把B市基地建设成她所说的模样。

那真是一副好光景。

林婉妍看了眼远处训练的女兵，突然有些释然。

“好了，准备完就出发吧。B市基地尘埃落定，我们的旅途还没结束，”楚清秋帮三人再检查了一遍所有的东西，“别忘了我们真正的目标。”

“确实，即使B市基地转好，我们也不能赖在这边不走了。”池旭点点头。

林婉妍非常同意，B市基地是欣欣向荣，但事实上，这个国家大部分的地区依旧处于水深火热。倒不是说她们要贡献一份力量，只是，若通讯还在，她们有可能会在转好的B市基地多停留一段时间，毕竟外边的世界还是未知。

可通讯已断，没人知道首都基地如何，还有父母的情况。

如果首都基地撑不住，不知多久才能真正恢复末日前的秩序。

她们不该抱着现在的安全屋不管，忽视外界的一切。

林婉妍坐上副驾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一边调整座椅一边问：“学姐，你刚刚和谁说话呢？”

“没什么，就是沈鸣笛托人说一句，她现在太忙，就不送我们了，跟基地门口打个招呼就能走。”楚清秋握了握方向盘，发动了车。

“噢……”林婉妍看着缓慢移动的车，应了一声。

“对了，”楚清秋突然停了一下，眼神示意自己的口袋，“跟你认识的，沈鸣笛身边那个军官好像给你送了什么东西，你拿一下。”

林婉妍完全没意料到，伸手摸去——那是一个不大的袋子，拿出来，居然是一串手链。

“咦？这东西？”

后座少女的声音响起，林婉妍提着细珠子串成一起的手链给她：“你知道啊？”

“这不是之前很流行那个，会发光的手链吗，其实就是合成水晶加荧光涂料，会在夜间发光。”苏黛回答，“末日后应该很稀有吧，居然会送你这个。”

林婉妍疑惑着戴到手腕，玻璃色的珠子在阳光下反射着光。

虽然好看，但她跟宁落枝都是很实用主义的人，为什么会送她饰品？

林婉妍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楚清秋把车开出大门，她眼睁睁看着门边军人帮她们清理出一片前进的道路，许久没坐上的越野一踩车门冲出去。

……。

“……小妍，你还好吗？”

林婉妍摆摆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宁军官，都跟你说了放心睡，我这不守得很好嘛，奥对了，这家留了个背包，我帮你换了下包啊，免得出现质量问题。”

宁落枝看着自己的新包，确实没说什么。

刚得知对方拿了避孕药的林婉妍也装得很好，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断电的第一天，她接了宁落枝的班独自守夜，看着整座城市真正地，彻底地，第一次陷入完全的黑暗。

也许她是有些害怕的，毕竟一丝光亮都没有的世界会实打实给人带来绝望感。

她假装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想让对方担心，宁落枝好似也没看出来，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又不经意地碰了下她在微微颤抖的手。

……原来是那时候啊。

林婉妍看着腕上流光溢彩的手链，眼眶忽然有些湿润，她凑到窗边，紧紧盯着后视镜里不断远去的基地。

原来你当时，发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