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该出现的东西，一旦发现自己不该出现，就会消失得很快。

就像沈亦骁唱的那样：“全都是泡沫，该消失的是我。”

何乐苗把牌一扔：“我赢够了，回去了。”

柯达亚卷子一捞：“我输麻了，回去了。”

沈亦骁饱嗝一打：“我气饱了，回去了。”

柯达亚走的时候还拍了拍凌曜的肩膀，说“晚上开黑，如果你还有心情的话”。

三人一起来一起走，衬得凌曜和宋卿伊像是来搭台的一样。

宋卿伊兴趣缺缺地把莲子单独挑出来，一下接一下地将雪泥羹戳得稀碎。

“那我也……”

“也该展开说说了。”

凌曜伸长着腿，顶着她椅子，让她挪不了一寸。

“没什么好说的啊，别挡着人家下班。”

可爱的店员从屏风后面猫猫探头：“没有呢，我们不着急换班，你们继续聊啊~要不要续一碗~”

宋卿伊放下勺子，正襟危坐。

“好吧，你想说什么？”

“最简单的，你打算以后让我怎么称呼你？”凌曜懒懒地问。

宋卿伊把自己的校园卡掏出了。

大家习惯将卡正面的学校全景用喜欢的卡贴贴住，只露出背面的照片和班级，这样统一收卡发卡的时候方便区分。

“看清楚了吗？我叫宋、卿、伊。”她指着班级下面的姓名，一字一顿地念出来。

像一个严厉的幼稚园老师在教小朋友说话一样。

凌曜捻着校卡，“哦——”了一声。

小小一张照片，像素不高，跟P了滤镜一样。

宋卿伊头发乌黑，骨相优越，眼珠子特别亮，下颔线收得特别流畅，死亡证件照被她拍成了海马体模特照。

“你……以前长这样的吗？”

宋卿伊啪一下把卡抽了回来，斜眼横他。

这个人是诚心挑事儿的。

“明知故问。”

她又瞟了一眼凌曜。

“那你说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就……”凌曜双手交叠，枕在后脑勺，慢吞吞地说。

“？”

“……不好意思，确实没什么印象了。”

宋卿伊露出喜从天降的表情。

“真的？”

他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啊尹卿卿？”

“……你把手机拿出来。”宋卿伊不想听他说话了。

让他们在备忘录留言聊天吧。

“知道了知道了，”凌曜掏出自己的手机，“输吧。”

“输什么？”

“你的手机号啊。”

宋卿伊没搞懂这是哪一招，刚输完号码凌曜就“咔嚓”一下拍下了她的学生卡照片，还顺手存在她的名片上。

她凑过头一看，连忙抢手机：“你有病啊！！哪有人拿人家学生卡照片当来电显示照片的啊？？”

“丑死了！”

凌曜松了手随便她折腾，“那你发个好看的过来，我换上呗。”

听了这话，宋卿伊将手机像扑克牌飞旋一样砸回他身上。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跟那些问美女在吗看看腿的猥琐男一模一样。”

凌曜嘶地缩一下，把来电显示重新变成默认设置。

“诶你这话说得。”

他慢吞吞地输入联系人，刚打了个“尹”字就被宋卿伊一拳锤在肱二头肌上。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好好好，宋卿伊宋卿伊，行了吧？”

宋卿伊不干了：“不行，这个名字你也别叫了。”

“你以后叫我8828。”

“什么东西？”

宋卿伊一努嘴：“我的手机尾号。”

“我们以后就纯粹以手机尾号相称。”

她直视着凌曜。

纯粹一点，往前看，别想着过去。

凌曜只当她是在开玩笑，看了眼时间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行了天也黑了，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打车。”

“……行，那你把行程分享给我。”

“……”宋卿伊翻了个白眼。

“听到没有，8828？”

“凌曜你真是有病，我十七了，不是七岁”宋卿伊嘟嘟囔囔地起身，“怎么比章知行还烦人。”

目送她离开后，凌曜揉了揉自己的心口，然后招招手找来服务生。

“给你们个意见啊，莲子可以考虑换一下，换成……”

凌曜想了一下，“换成什么水果粒之类的，不要芒果。”

“开在学校旁边，又不兴整这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兆头。”

服务生嘻嘻哈哈地笑着，弯腰送他出门。

“收到了，小老板~”

-

宋卿伊先绕回宿舍取东西，再打车回家。

凌曜一直在那儿催命似的催行程单，她得像个蜘蛛精有六只手才应付得过来。

回到家安顿好之后，又忙着联系宋女士，跟她说要换补课老师的事情。

周末鸡飞狗跳试了两天课，终于把辅导老师定了下来。

新老师基本没有废话，讲课直指题目的核心，能将以前学的和未来要学的知识点串成网络，最重要的是除了本校以外，还手握省内其他重点高中的试卷资源，题库庞大，各种类型各个阶梯难度的题目都信手拈来。

这些老师一个赛一个厉害，除了收费贵没有任何毛病。

所幸宋女士财大气粗，扔下巨款当场拍板。

不过她又叮嘱宋卿伊，要注意休息，别天天顾着学习，多跟同学出去玩，有来有往地才有利于人际交往。

宋卿伊乖巧点头，晚上睡觉前再次发信息感谢班长和南映茴，他俩真是把底牌都掀出来了。

一溜操作下来，已经差不多到了她平常要睡觉的点了。

睡觉前，她还点开了跟凌曜的对话框戳来戳去，心想要不要也跟他说一句谢谢。

凌曜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猫，她点进去又退出来，犹豫了几回之后，他的头像照片突然变成了黑白动漫男头像。

动漫男头像顶着一个“灵药”也太好笑了，宋卿伊把备注给去掉了，恢复了他原生态的名称。

恢复完了，动漫男头就诈尸了。

【L曜：在干嘛】

【SQY：啊？没干嘛啊】

对面像是被噎住了一样，自己另起了一个话题。

【我今天去电玩城了】

【哦】

【还去打桌球了】

【哦】

【还去射箭了】

【哦】

宋卿伊不明所以，像个自动回复一样盲目地“哦”着。

她也没问问题啊，怎么单方面开始聊起来了呢？

还在写行程打卡分享日记呢？

【L曜：你今天干嘛了】

【SQY:补课】

【L曜：哦】

【SQY:写作业】

【L曜：哦】

宋卿伊越来越懵。

好家伙，写完日记开始写轮眼了，复制她的话术呢。

【L曜：没了？】

她腹诽：她又不像他，还能有时间出去玩。

【SQY:没了】

【SQY:有事说事】

对面一直处于正在输入中，好半天才发过来两句话。

【L曜：不是要监督我好好学习呢吗？】

【L曜：一整天没个信息。】

宋卿伊：……

作为一个胡萝卜，应该有强悍的自我管理能力吧？

但她还是顺着他的意问出了口。

【SQY:作业写完了吗？】

【L曜：嗯】

【SQY:吃饭了吗？】

打完字她自己都觉得滑稽，深夜十二点问人家吃饭了吗。

【L曜：嗯】

宋卿伊思忖着流程走完了，也该进入正题了。

于是她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L曜：跟你对一下行程 免得明天你那个老同学一问起来就穿帮】

宋卿伊心里吐槽：大哥，这个行程，她想参与都不知道从哪个环节伸一只脚进去啊！

【你不能玩点我也能玩的吗？】

【我去打桌球？章知行肯定不信啊】

凌曜那边的信息飞快弹出，言辞中还能感受到他的不屑。

【为什么不信，女生就不能打桌球吗？这还能有刻板印象？】

【这是个正经体育竞技项目】

【你那老同学姓爱新觉罗？】

【封建余孽】

【L曜：那你平常玩什么】

她平常吗？

自己刷题，自己去看电影，自己看展，自己用拍立得拍拍风景。

这么听起来，确实算不上是“玩”的项目，也达不到宋女士所说的“交际”目的。

最近过得最开心的周末，就是上周跟大家一起去海泉湾烧烤。

当然开心的只有前半截。

也许她真的应该周末多跟着何乐苗出去玩。

哪怕只是一起喝喝饮料，写写作业。

最起码也是跟好姐妹一起写。

宋卿伊又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努力在知识储备库里寻找了几个看起来应该能跟好闺蜜去干的事情，才回复凌曜。

【SQY:夹娃娃啊逛周边店】

【L曜：哦 还有呢】

【SQY:做小蛋糕，探店打卡之类的】

【L曜：哦】

宋卿伊皱着眉。

凌曜为什么表现出一副“你没有答对”的样子？这还能有固定答案吗？

不行，她真得跟何乐苗出去几趟，沾染一点同龄人的习惯。

宋卿伊还在搜索【女高plog】打算学术造假一下，就收到了凌曜的告别。

【L曜：行知道了】

【L曜：早点睡吧】

【L曜：拜】

她悻悻地回了个【[猫猫再见]】。

手机一把摔在床上，她越想越不对劲。

为什么她好像跟凌曜在逐渐变熟？

说好的远离，当陌生人呢？

微信加了，手机号有了，还有行程报备，吃了啥玩了啥，几点出门几点回家，现在还得监督他好好学习了？

这阵势…她只在电视里见过。

没错！

没错！！

就是那种控制欲极强的妈整出来的事儿！！

凌曜不会那么奇葩把她当妈了吧？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当凌曜的妈！！

她只想跟他和平相处！

宋卿伊急得咬着指甲，病急乱投医地下单了一只和平鸽毛绒公仔，打算放在她和凌曜的课桌中间。

凌曜一旦有什么怪怪的汇报欲，她就把鸽头对着他使劲一捏，咕咕咕地打断施法。

她歪在被子上迷迷糊糊地想事情，睡前最后的仪式是把朋友圈的红点刷掉。

点进去一看，一下子就给她整乐了，第一条就是：

【分享歌曲《回到过去》- 周杰伦 [来自Q.Q音乐]】

谁啊，大半夜用Q.Q音乐搞网抑云，还那么复古听周杰伦。

定睛一看，发圈的人是“L曜”。

她一个猛扎从床上弹射而起。

搞什么啊？

回到过去？

什么过去？

谁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