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飘然走过来,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白清雪。”
好像在哪儿见过。罗怀特想了一下想起来了,应该是在南城医院看到的那个女孩。
他呆愣愣的没有说话,只将目光投向本吴晨。本吴晨避开他的视线。
罗怀特的心一下子沉到海底。
“你是晨晨的朋友吧。”女孩说,“晨晨,让你朋友进来坐。我去给你们拿水果。”
本吴晨又伸手抱罗怀特,罗怀特轻轻地躲开。
“她是谁?”
好久他的喉咙里才发出这样几个字。他突然明白那天,本吴晨看到他聊天记录时的感受。
“她是白叔的远房侄女……干女儿。白叔去世后,她没有亲人了。以后可能要和我们一起生活。”
“哦。”
一起、生活。
怎么一起生活呢?天□□夕相处吗?成为他们家的一分子吗?
罗怀特的脸变得惨白,几乎要站立不稳了。
本吴晨连忙扶住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罗怀特只是茫然地看着本吴晨。那,又是怎样?
“她高中起就一边上学,一边帮助白叔打理连恩,白叔去世前让我照顾她。”
“你答应了。”
“我不想白叔去世前还有遗憾。”
“你妈妈呢?”
“我妈妈说她是一个生意奇才。”
“你呢?”
“我?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可是你违心地答应了白叔要照顾她,你违心地答应了妈妈要和她交往,你违心地将她带到你家?是这样吗?”
“妈妈很伤心,我只是不想让她再难过。”本吴晨急匆匆地解释,“我就是怕你误会,所以才赶回来向你解释。”
“把她带回来解释吗?”
“不是,妈妈让她到龙棠办事。”
罗怀特苦笑。
办事吗?本妈妈明明是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而本吴晨,会听妈妈的话。
不管他怎么想,结局都是一样的。
他想起那天本吴晨说过的话。
——从你要加好友那一刻我就明白,我再也不能拥有你。
——拥有即失去。
——罗特,总有一天,我会毁掉你,然后毁掉我自己。
那些话,轰隆隆地回荡在耳边,连同此刻的大雨,响的人震耳欲聋。
他们还没有拥有,怎么就要失去了呢。
本吴晨拉住罗怀特的胳膊:“罗特,你别误会。”
罗怀特机械地说:“我们只是朋友,你和谁怎样,我都不会误会。”
他将手伸进雨幕里,雨水冲击着手心,溅出一片片的水花。
“你生气了?”
“没有。”
“那我告诉你,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今天不会有,明天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这是商场大忌。”白清雪端着一盘水果出来,放到旁边圆桌上,像主人一样招呼道,“来,吃水果。”
本吴晨没动,罗怀特也没有动。
白清雪笑笑。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追求所谓的爱情,我不相信这些。你放心,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有。”
显然她听到了本吴晨的话。虽然有些尴尬,但白清雪这样撇清他们的关系,还是让本吴晨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
“别谢我,我很现实,我们也不过是等价交换而已。”
本吴晨警惕:“什么意思?”
“吴姨说我是商业奇才,不是我自夸,我的确是。”白清雪依然面带微笑,“我来帮你打理龙棠和连恩。我自信有我在,它们会越来越好。我能让你得到别人的尊敬,无尽的荣光。”
“你帮助我,你能得到什么?”
“我能得到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董事长夫人。无上的地位,无尽的财富,这样就够了。”
董事长夫人?
罗怀特呆住。望向本吴晨,本吴晨的脸也变得苍白。
他大声质问:“你怎么信口胡说?”
白清雪回答云淡风轻:“我没有,这是吴姨许诺给我的。她还没有告诉你吗?”
本吴晨一脸震惊:“你骗人!”声音虽大,却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我知道了。吴姨想让我们先培养感情,然后再劝说你接受我。可是她错了,我们不会有感情的。”
她笑了笑,“当然,我们得演戏让吴姨以为我们相爱,你也不想让妈妈知道,这只是一桩交易对吗?”
“妈妈才见过你几面,她不可能就凭几面就和你谈论这些。”
“你不相信吗?我十六岁,吴姨已经和我谈论这些了。那时候你才十二岁,他们就为我们定下了终身。”
罗怀特全身的血液停止了流动,那样大的雨,都下到了他的心里。
白清雪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杀人的锐器,一下一下将他扎得遍体鳞伤。
他明白,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本吴晨喃喃自语:“不,这不是真的。你骗人,”他的声调变得尖锐,“你说谎!”
白清雪苦笑了一下。
“我也希望这都是假的。我也不想我的终身被别人操纵在手里,我也很愤怒,但那时我还没长大,根本不敢去反驳。”
“那好,我们现在就对妈妈讲清楚。”
“如果在以前,我会这样做。可现在我改变了主意。”白清雪恢复平静,从容地说,“你冷静想一想,这是一场双赢的交易,不是吗?”
“双赢?”
“简单说,是形婚,我们之间什么也不会有。我不让你碰我,我也不会碰你。但我们却能借着婚姻的幌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罗怀特身上停留了一下。
本吴晨明显心动了一下。他看向罗怀特,罗怀特转过头不看他。
“如果我没有去南城呢?”
“我来找你。”白清雪说,“或者吴姨有办法让我们相识。”
“不用再说了。”本吴晨拒绝她,“我绝对不会答应。”
白清雪冷笑一声。
“本吴晨,请你记住一点,无论是生活还是商界,永远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绝,聪明的人总要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本吴晨冷冷地说:“我不需要。”
白清雪也不再多讲:“我去送文件,有的是时间让你们想,不用这么着急就下结论。”
白清雪的身影走远。本吴晨向罗怀特解释:“罗特,我不知道她会说这些,对不起。”
“你呢?”罗怀特问他,“你怎么想?”
本吴晨断然回答:“我不答应。”
“吴姨呢?”罗怀特凄然地说,“你不是要听她的话吗?”
本吴晨脸色变得惨白。
“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我会向妈妈解释清楚。”他着急地说,“我都不认识她,妈妈一定理解我。”
可是,纵然不是白清雪。
——今天不加这一个,明天还会有下一个。
本吴晨说的没错。不是白清雪,也会是黑清雪,红清雪。
只要本吴晨不向妈妈坦白他的秘密,本妈妈就会一直为儿子寻找下一个。
既然想解释,为何不一次解释清楚呢。本吴晨,你也不够勇敢。
罗怀特拒绝了本吴晨去二楼的话,说还有事情要办。本吴晨拿着乞求的目光望向他,他轻轻避开,说想回家静一静。
本吴晨不许:“你不相信我!”
罗怀特说出实话:“我不想再见到她。”
这一次,本吴晨没有再强留。
也许,他们都需要时间来冷静。
本吴晨要送他,罗怀特借口要用单车,推起单车就冲进风雨里。
本吴晨几步赶上他,抓住车把不丢。
一个人固执地说:“我送你。”
一个人固执地说:“不用了。”
他们在雨中争夺着,纠缠着,单车倒在了一边。两人变成了近身肉搏。
他们红着眼,气喘吁吁,谁也不肯认输。又一轮的搏斗里,本吴晨用力想将罗怀特扳倒,自己却脚下不稳,身体向一边倒去。
那样的一刹那,罗怀特伸手将本吴晨护到怀里,后背重重摔倒在地。
他躺在地上,本吴晨在他怀里。
他们静静对望着,感受着彼此的忧伤。终于,他们避开对方的视线。本吴晨将脸贴紧在他的胸膛。
大雨铺天盖地的下在他们身上。罗怀特的后背那么痛,泪水溢出眼眶,和雨水融在一起。
本吴晨说,想看哥哭,你要等到天荒地老。
他不知道本吴晨哭了没有。他见过本吴晨梦中的眼泪,但本吴晨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远远的车库响起喇叭声。他们知道,是白清雪。
这是一种友好的暗示。
本吴晨还是站起来,罗怀特也默默起身,弯腰扶起单车。
本吴晨直视他的眼睛:“真的不用我送吗?”
罗怀特看向远处的车闪:“不用了。”
本吴晨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他,他几乎要认输了。
本吴晨却决绝地说:“好,你走,以后别来了。”
全世界的雨都向罗怀特袭来,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痛。
时光回到那天,本吴晨说,我放弃。
本吴晨总是要这样吗?那次是他的错,可这次呢,明明错的不是他,他还是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就这样对望着,一样地倔强,一样地不肯低头。
罗怀特还是避开他的眼睛:“我输了。”
他蹬上单车,冲进风雨里。
他期待本吴晨能喊住他,然而没有。
泪水随着雨水一起滑落。
从不言爱,他们却爱的那么深沉。
是不是爱得越深才越在乎,才越在意对方的一切。像一团烈火,不管不顾的肆意燃烧,全然不顾这烈焰将自己也燃成灰烬。
可是要怎么做,他们才能不吞噬彼此,毁掉彼此?
除非,离开。
这两个字突然冒出来,把罗怀特吓了一跳。
他用了全身的气力才骑出时雨居,脚下再也没有了力量。单车倒了下来,他蹲下身,无声的哭泣。
身后响起车喇叭的声音。罗怀特站起身,弯腰扶起单车。
白清雪从车上下来,撑着一把伞,将手里的另一把伞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