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到达，下了飞机，叫了顺风车直奔酒店而去。敲门，里面立刻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沈言希听到这声音走到了门前，然后小声地问道：“是谁？”母亲的声音很警惕的样子，沈言希听起来有点辛酸，母亲就像是惊弓之鸟。
”我，开门。“沈言希淡定地答道。
”哟，希希啊，希希回来了。“沈言希站在门外便听到了母亲一边说话一边开门的声音，她显然对她是充满了期待的，或许说是信赖，又或者是依靠。母亲老了，而自己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打开门，母亲立刻以一种谨小慎微的表情看着她，她近乎以一种讨好的表情接过她手中的包，然后放到了一侧的行李架上，接着又去她泡茶，全程的那种媚笑让沈言希觉得有些厌恶，有点骨气好不好，她在心里想。但是她没有说。
”希希，你可回来了，我这次估计又要麻烦你了。“母亲将泡好的茶端到她跟前的桌子上，然后拉着让她坐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现在总可以说了吧？”沈言希抬起头看着母亲问道。
”今天跟老潘闺女吵了一大架，她把我赶出来了。”母亲说道。
”为什么吵架？“沈言希皱着眉头问她，她显然知道母亲这个人总是喜欢一面之词，总是喜欢避重就轻，她说的话你信一半就可以。
”她说我都是花她爸的钱。这一句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花她爸的钱不应该吗？我和她爸现在是合法夫妻，我们可是领了证的。我不花他的钱花谁的钱？我天天伺候她爸，这洗衣做饭收拾家里，我哪样没做？花他钱不应该吗？合着她就想给她爸找个免费的保姆了？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吗？这人啊，都是既贪心又自私。“母亲越说越愤愤不平。
”为什么今天会谈论到花钱的事情？“沈言希继续看着母亲。
”这不嘛，我听老潘说的，她女儿想换个大房子，然后手头的钱不够，她女儿是个小学老师嘛，一个月也赚不到多少钱，那女婿也是老师，俩个人加起来收入也就那点钱，还没你一个零头多呢。“母亲一边说一边看看沈言希，这语气里满满的对女儿的崇拜。
”你别说，你继续说她。“沈言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
”对对对，反正就是想换个大房子，家里两个孩子，说是都长大了，睡不开了，需要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了，得有自己学习的地儿啊。我看呐，都是借口，什么独立空间，你小时候也没什么独立空间，不照样天天考第一名？对不对？“母亲一边说一边又看看沈言希，没想到沈言希回到她的是一个犀利的眼神，那意思是你还好意思提我小时候？母亲显然知道沈言希的意思，刚刚扬着的眉马上垂了下来。然后接着说道：”换房子，钱不够，就想从她爸那里拿钱，结果找她爸要钱，他爸拿不出来了，就这样。”
”为什么拿不出来了？“沈言希继续盯着母亲。
”花了呀，我们这平时吃喝拉撒不花钱啊？这生活上，每个月光生活费就得不少钱，没事我跟老潘再下个馆子，然后有时候还跟老潘出去旅游啥的，能剩下什么钱？什么钱也剩不下。然后老闺女就说我是个败家娘们儿，骂得很难听。然后说她妈活着的时候他骂手里存了不少钱，说她妈会过日子之类的。说没想到自己妈死得早，要不然他爸不会这样。嗨，你说搞笑不搞笑？她妈死又不是我害死的对吧？关我什么事儿？那是她妈命不好，没那个福气。现在我跟老潘结婚了，我跟老潘是合法夫妻，老潘这才六十岁，以后几十年不还得指着我照顾？她能天天来照顾她爸吗？不知道省了她多少事儿了，她不珍惜，还来说我，你说我气不气？我又不是她家的免费保姆，花点钱不是很正常吗？“母亲淘淘不绝地说个不停，一副理所应当自己没有半点错的表情。
”就这么简单？“沈言希继续以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母亲。
”就这么简单，还能怎么样？“母亲态度强硬，但是沈言希看出了她的心虚。
”你一定还有什么隐瞒了我。就算你生活上奢侈一点，也不至于到钱都花没了的地步。教师的退休工资不低了，再加上平时的积蓄，不至于会把你赶出来。毕竟人家也是教师家庭，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儿就闹成这样。“沈言希冷静地分析着，她不相信母亲。
”真的，希希，就这点儿事她就把我赶出来了，所以我现在没地方住了。以前租的那个小院早就退了，自从跟老潘领证以后就退了，我现在是无处可去。“母亲一副委屈巴巴的样。
”你要不说实话，我怎么解决问题？你这样叫我回来有什么用呢？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就是没地方住了对吗？我给你租个地方没问题，可是你跟老潘还是合法夫妻，就这样继续下去吗？事情不解决就这样拖着耗着？“沈言希问道。
”希希，这样，我是想和你商量件事儿。“母亲又堆起一脸的笑，小心翼翼地说道。
”什么事儿？你说，你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沈言希疑惑地看着她。
”我……我……我在想啊，能不能，能不能跟你借点钱？”母亲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她谨慎地看着她，没想到沈言希立刻抬起头来，以一种愤恨的表情看着她。
”希希，你……你听我说，这钱我肯定还你的啊。我借钱呢先给老潘还一部分，老潘就可以给他女儿有交待了，这样她不就不跟我吵了？我这把年纪了，不能再离婚了不是？我要再离了婚还指望什么？说不定就得到养老院孤独终老，现在找这老潘，对我还不错，啥都紧着我来，我也挺满意的。这我和老潘在一起，也省去你的心对不对？你也不用管妈，反正我有伴儿呢，你说对不对？“母亲说话的语气开妈变得语重心长，试图说明沈言希。
”要多少？”沈言希看着母亲问道。
”这……这个……这个数。“母亲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划，她两个手指交叠在一起，表示出十的意思，然后等待着看沈言希的反应。
”你要十万？“沈言希不解地看着她，“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我每个月不是给了你生活费了吗？每个月我的工资到账的时候，都给你打钱了吧？”沈言希问道。
”打了打了。“母亲赶紧说道，表情也怂了。
”那你的钱呢？不是说花老潘的钱吗？老潘退休工资都被你花干净了？我给你的钱也花没了？你到底什么消费水平？你实话实话，钱到底去了哪里？“沈言希怒了，大声吼她。
”我……我……我，我就是花了呀，我还能干嘛？“母亲还在躲闪，她不想说实话。
”你不说是吧？好，你不说我就走，我也不管你，你以后爱怎么样都行，你就自生自灭吧，就当我没你这个妈。“沈言希气得站了起来，拿起包便往外走。
”希希，希希，你别走，你别走嘛。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母亲追着她，挽留她。沈言希无奈地停了下来，她知道她不能走。
”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母亲没好气地说道，她怎么就没有一点母亲该有的样子？沈言希在心里想道。
”说吧。“沈言希一屁股坐到了床上，看着母亲，期待着她的答案。
”我……我……我就是跟小姐妹打了几局牌，输了点钱。”母亲垂下眉来，小声说道。
”打牌？输钱？我可以理解为赌博吗？“沈言希抬起头看着问道，然后满眼里都是怒其不争的表情，且感到母亲已无可救药。
”不……不算，就是输了点钱。“母亲晃晃悠悠地说道。
”输了十万，对吧？“沈言希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差不多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站在她面前的是自己的母亲，如果是她的孩子，她可能要动手了。
”差不多……“母亲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像个受罚的小学生一般站在她的面前。
沈言希气得直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无话可说，只觉得胸口有一口气堵着，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就这样堵在胸口。母亲一直在一旁站着，好像在等待着她说些什么。
过了不知道多久，或许有三分钟，还是五分钟，也许仅仅是一分钟，总之，她们都觉得这时间漫长，而气氛压抑，彼此都想逃离。
”你以为我赚钱很容易吗？“沈言希一声怒吼冲破了屋顶，这压抑的气氛就像个气球被瞬间刺破，然后彼此的情绪都顺着身体往外流淌。
”依依……“母亲试图走过去安慰，又或许是想道歉，但是被沈言希一把甩开。
”我拼了命的工作，日夜不停歇，十几年来就像个上紧了发条的钟表一样不停地奔走。直到现在，我依然每天扑在工作上十几个小时，不敢半点松懈。正因为此，我连……我连个孩子都生不了，都没有。我整个人，整个身体，全部都处于紧绷状态。可是我现在连一个女人最基本的任务都完成不了，你体谅过我吗？你非要把我折磨死才罢休对吗？“沈言希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