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差,但太宰治对待这个老对手并没有任何同理心。
真要说些什么,可能只有一些好奇吧。
似是感觉到了太宰治的眼神,亲手“处决”了自己孩子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抬起头,语气里不含一丝感情:“他们早死了,里面不过是一堆死胎罢了……”
“从一开始我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淡定地擦去了指尖的血污,“既然那些道貌岸然的历史里记载了舍多之所以成为舍多的原因,那你就应该知道所谓的舍多就是基因合成失败的废物……”
自嘲般笑了一声,陀思妥耶夫斯基继续道:“如果说成功的完全基因合成实验体是被放在家里作为生育工具或者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利刃,除了服从就是服从外,失败的试验品舍多就是比低到泥地里的实验体还要低贱的存在……这些基因缺陷极大概率会遗传给下一代,甚至有些都不配出生…不管是失败的,还是成功的实验体,可能在你们面前都只是个玩意儿…”
“多可悲啊,不是吗?”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陀思妥耶夫斯基脸上甚至带着笑,带着若即若离,又不甘愤恨的笑,他也知道这样的笑容只会显得自己更加狼狈,但是带多了微笑假面的他除了扯出这样一抹笑容竟然想不出什么表情更加适合自己。
太宰治觉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表情难看极了,他想反驳对方的话,就比如他和中原中也过得就很好,可陀思妥耶夫斯基下一刻却收敛了笑容,如同洞察了太宰治将要说出口的反击,抢先一步冷笑讽刺:
“当然,你可以说你和你们家那个可爱的实验体少将就是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可是你要明白,他身体里的基因可是帝国皇子的基因序列。”
他猛地咳嗽了一阵,咬了一口手里坚硬到能够杀人的面包,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仿佛光是对太宰治冷嘲热讽就能得到滋养身体的养料:
“我有时候在想,虽然你放了中原中也上战场,虽然你看起来是在鼓励实验体,提升他们的地位,但是你其实和那群家伙没什么两样。”
“不然你为什么会在明晰帝国将要过来带走中原中也的时候选择让他怀孕,为什么不让他和你一起面对一切?”
“很简单,可能你自己内心里还是将他当成一个没了你就会枯萎的,没用的娇花,你要把他养在你目所能及的温室里。”
“你终究还是把他当成一个物件,一个只属于你的物件。”
“我甚至怀疑整个星际里赞扬的你们的爱情是否真的存在。”
“他究竟是真的爱你还是仅仅只是雏鸟情结,从实验室里被送出来的小东西被灌输了一堆洗脑的玩意儿可悲得很。”
“什么爱情啊,不都是自己骗自己吗……”
(十六)
“据探测仪排查,前面会有一批碎石群。”
中岛敦拿着报告,和一边的芥川龙之介站在中原中也身边。
为了减轻他的负担,森鸥外将这两个孩子连同旗会一并拨给了中原中也。
“还有一个小时将会进入碎石群区域。”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45分钟左右的时间在思考穿越碎石群的办法。
“这批碎石群太过于庞大,绕道是不可能的了。”广报官调出探测仪器,红色警戒提示点密密麻麻遍布整张地图。
“现在我们要计算出最快的穿越途径。”
“感觉就像是画迷宫地图一样。”阿呆鸟拿着模拟路线图,开启了预测推演模式:
“总体来说现在有三条线,一条最快通过,耗能21%,磨损度15%,一条最稳妥通过,耗能33%,磨损7%,最后一种方案相对折中,耗能27%,磨损10%…中也,你选哪一条?”
还有8分钟。
中原中也计算着时间,心里却在思索着,如果是太宰治的话,他会选择哪一条线路。
【有时候放开眼界将整体看成一种游戏也挺不错的…唔…就像中也平时出去和朋友们一起玩的那种游戏。】
太宰治的话突然窜进他的大脑里。
游戏…平日玩的游戏…桌球吗?
中原中也看向探测仪,将探测到的碎石群数据调出,连着分布图,他看了半天,硬是看出了一条线路。
是第四条道路。
“阿呆鸟,试试,如果不绕路…”
中原中也指了一块碎石:“按照三十五度角位置在这里发射一颗钢弹…然后对准原本的位置再发射一颗塑形弹…”
“听起来像是在胡闹。”外科医生看着模拟器,但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在陈述看法。
广报官表示附和:“的确如此,不过倒是像那位会做出来的事。”
“啊啦啦,试试不就知道了嘛~”阿呆鸟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模拟动画在大屏幕上显示出来,钢弹被塑形弹击中后进一步加快了移动速度和撞击力度,此时塑形弹轻柔地包裹住钢弹,给予它足够大的弹性,在力的相互作用下,就这样两颗小小的炮弹像是台球桌上的母球一般纷纷撞开阻拦飞船行驶轨迹上的碎石。
“耗能2%,磨损…0.7%…”广报官啧啧称奇:“该说真不愧是中也吗?”
中原中也扫了一眼屏幕:“就这样办吧,我只是…”
想了想他会怎么做罢了。
(十七)
“嗳,死了没?!”
即使前一天不欢而散,太宰治思及要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出了事,果戈里绝对会和个疯狗似的乱咬,这样会更加麻烦,所以还是过来意思意思,保证还有口气就行了。
飞行器里没有声音,太宰治观察了一下四周,昨天被陀思妥耶夫斯基亲手摔碎的蛇蛋已经不翼而飞,想起昨天晚上的倾盆大雨,太宰治思索再三还是撬了锁,成功看到一只快把自己烧成蛇羹的毒蛇。
说是怨恨,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昨夜陀思妥耶夫斯基最终还是冒着雨把蛋一个一个捡了回来,以至于现在烧的迷迷糊糊。
太宰治这个家伙天生没什么恻隐之心,看见对方这个惨样还颇有种想要奚落一番的想法,张了张嘴准备来几句嘲讽,就看到对方“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算了,搞不好小命不保麻烦的还是他,就算没关系有理也说不清。
翻出了几片特效药往陀思妥耶夫斯基嘴里一塞,再将人拖到飞行器里的小床上一丢,边上放上点儿吃的喝的后太宰治也没多留,彼此毕竟是敌人,他这样也够仁至义尽了。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就得靠对方自己去扛了。
(十八)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中原中也坐在飞行器的窗边,看着窗外恢宏迷幻的宇宙,听见某个熟悉的声音,淡定地转过身。
“什么交易。”双手交叠在腿上,中原中也看到果戈里出现在指挥室里,脸上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几天也交手过几次,对方虽然从来不按套路出牌,但是似乎完全没有和他们不死不休的想法。
中原中也意识到果戈里是在放水,目的就是为了在见他一面之前给足诚意。
“帮我找到费佳。”果戈里一只手撑着桌子,像是在克制自己:“你们的指挥官是和费佳一起失踪的,只是顺便找一下。”
“条件?”来者是客,他站了起来,向果戈里走去,对方见了反而向后避开。
“我带费佳离开这里,东部战区没了费佳就算没有你们那个指挥官,最后能赢只是时间关系。”
果戈里防备地远离中原中也,继续道:
“未来五年内我能保证费佳不会动手。”
“……我没有权利决定。”中原中也心念一动,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回复。
“三天。”果戈里抓紧了桌子边缘,眼神有些凌乱,“三天后我再过来。”
不等中原中也开口,他就匆匆离去,似是在躲避什么。
怪人。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拨通了内线电话。
他们并不需要付出什么,看似占了便宜,但是对方有那么好心吗?
中原中也不相信,所以他得请示森鸥外的意见。
“答应他。”森鸥外沉吟了片刻,“根据情报,他似乎和他们的指挥官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中也君,你要知道,在一些人的眼里,有的时候感情比什么都重要。”
“魔人可能不是,但他,一定是。”
……
果戈里回到基地,就看到涩泽龙彦倚在门边微笑着望向他。
“回来了?”
很明显,这个家伙猜到他刚刚去干什么了,而现在就是试探。
果戈里没有管他,抬脚就走。
他现在心里很是不安,那种不安让他烦躁无比,果戈里意识到那种暴虐感又快占据他的大脑。
基因缺陷带来的不定时性精神紊乱。
果戈里猛地关上大门,将自己锁了起来。
躺在床上,他似乎看到了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看着他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幻觉越来越频繁了。
(十九)
“……谢谢。”
入夜,即使大脑还是因为低烧昏昏沉沉,但好歹能够挣扎着爬起来,蹲在飞行器外点火取暖。
这个时候的能源用一点就少一点,能不用就不用,他们两个人都一致选择了在外面烤暖和后再回去休息。
“你要是死了我会有麻烦。”太宰治抬了抬眼皮,给手里的烤鱼翻了个面:“至少那个滑稽的小丑会和个疯狗似的烦我。”
“科里亚啊……”陀思妥耶夫斯基喃喃自语,勉强扯了扯嘴角。
“为了打发时间,说点儿和情报无关的故事?”太宰治撒了一把孜然:“你先?”
“随便。”
……
【我离家出走后是被科里亚捡回去的,当时是一个晴天,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我就在一个连这样的阳光都照耀不到的暗巷里,遇见了他。】
【那个时候他正在杀人。】
【血喷溅到了我的脸上,热的,新鲜的。】
【他那个时候就像是个疯子…啊,不对…我们不都是疯子吗?】
【后来他把我带了回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一直到现在。】
……
陀思妥耶夫斯基言简意赅地略去了不少信息,太宰治也没过多追问,别人家的事当成故事听听就行,要是太聒噪反而会是失了风度。
“你呢?你和你们家那个你嘴里的【真爱】?”
陀思妥耶夫斯基冷笑一声,问道:
“太宰君,根据规则,你可得说真话。”
“当然。”太宰治摆弄着手里的材料,他打算做出一个简易的信号接收器。
“千真万确。”
(二十)
“中也是作为礼物被送到我身边的。”太宰治拧开一个螺丝,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脸“果然如此”的嘲讽表情,慢悠悠接道:“第二天我就带他去领了证。”
陀思妥耶夫斯基听到这句话之后,挑了一下眉毛,打量着太宰治的表情,确定对方没有说谎后又平复心情倚在飞行器上。
不怪陀思妥耶夫斯基感到惊讶,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完全基因合成实验体只是一个“物件”,不少上流社会人士身边都有这么一个或几个实验体,他们或是欲望处理器,或是生育工具,就连后来拥有的伴侣都不会将这些可怜的实验体当回事,甚至还有同性伴侣共用一个实验体的,极为荒唐的行为。
“你也打听过中也在战场上的样子。”太宰治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睛里溢出些许迷醉的神情:“强大,耀眼,肆意猖狂,无可匹敌……谁会想到当年他被送给我时只是一个乖乖听话的小玩偶呢?”
“是我亲手将他打造成现在的模样。”
太宰治近乎是自得意满地炫耀道:“我放手让他去干自己想要干的事儿,从不干涉他的行为,甚至还会鼓励他…”
“这个小混蛋现在可没了当初那副唯唯诺诺的软包子模样,都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但是我喜欢。”
太宰治带着宠溺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这就是我喜欢的样子。”
“既然拥有自我意识,是普通人也好,是实验体也罢,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我和中也的相见看起来是有目的性的,身份不匹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