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兄弟。
是血浓于水的兄弟。
他们本不该相爱。
(十二)
几个月后,中原中也生下了他和太宰治唯一的孩子。
很幸运,这个孩子并没有因为血亲□□而出现什么生理性缺陷,是一个健康的优质alpha。
中原中也倚在床头,怀中抱着和太宰治有八分相似的儿子,突然想起了十八年前太宰治被送进他的房间时也是像他们的儿子一样,天真无邪地闭着眼睛,像个小天使一样吧唧着嘴,睡得正香。
腺体的损坏让中原中也很难受孕,这次怀孕已经是一个奇迹,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后,他的子宫彻底成了一个摆设,绝了生育的可能。
太宰治一进门,就看到中原中也盯着他们两个的孩子发呆。
阳光打在中原中也的脸上,使omega苍白的肌肤显得有些透明,仿佛随时可能离他而去,太宰治心底一阵惶惑,走上前去抱走孩子,把孩子放进一旁的摇篮里后爬上了床,抱住了中原中也,把脑袋埋进了对方的怀里。
许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中原中也似乎不再抗拒太宰治进一步的亲近,平静地将手指插进太宰治蓬松的墨发之中,一点点用指腹慢慢按压太宰治的头皮。
太宰治对于兄长这种温和的无声妥协很是欢喜,在他的理解中这就是他的挚爱也同样恋慕自己,并且给出了回应。
他解开了中原中也系好的纽扣,在白皙的肩头落下一吻。
就是这样。
他的哥哥,他的爱人,他的天使,正在回应他的爱。
回应他多年以来见不得光的畸恋。
腺体上扭曲的疤痕也被一朵层叠繁复的山茶刺青所掩盖。
这是太宰治亲自设计的图案,也由太宰治亲手纹了上去。
在太宰治的记忆里,中原中也经常不自觉地抚摸这条伤疤,怕是很在意自己身上的缺陷。
所以他用图案巧妙地掩去了这条伤疤。
中原中也忍住敏感至极的身体带来的耻意,痴痴地看着对面墙壁上的一道道刻痕。
那是八岁之前他为太宰治量身高时刻下的痕迹 。
他也曾满怀期待地畅想过他们的未来。
可能是在这个宅子里平静地度过一生,哪怕父亲死后他们也有大笔的金钱可以过活。
也可能就像太宰治上学之后他想象的那样,太宰治有了一个好前途,他也能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爱好之中。
但没有一个未来像是现在这样,他们畸形的,病态的纠缠在一起。
在发觉自己怀孕时,中原中也也想过打掉这个孩子,但是几次升起这个念头都被他按了下去。
纵使这个孩子是□□之下的错误产物,纵使这个孩子有极大的风险可能是个畸形的残疾儿,纵使以他现在的身体生下这个孩子可能会一尸两命,中原中也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
因为这是他的孩子,既然来到了他的肚子里他就没有理由去伤害这个孩子。
中原中也又想起了最初的时候,他们的父亲是用怎样强硬的态度打算把太宰治送走,而他那天鼓起了勇气,走进了父亲的书房。
他说,弟弟是父亲的孩子,父亲不应该把他送与外人教养。
他说,反正自己也是一个无用的omega,大可以把弟弟送去与他作伴。
他们的父亲同意了。
中原中也想,如果一开始他没有说出那些话,眼睁睁地看着太宰治被送走,那是不是再也不会有现在这样难堪的局面。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只是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承受着太宰治再一次的宠爱。
早就乱了套了。
快结束吧。
该结束了。
(十三)
太宰治撑起半边身子,看着中原中也慢慢打理自己的头发。
十多年过去了,中原中也身上的气质也从曾经的青涩蜕变为了成熟。
他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实,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太宰治已经很久没有和中原中也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交流,中原中也只是微敛眼眸,如同无可奈何的息夫人一样,染着哀色,平静地接受太宰治泼洒过来的爱意。
但是今天,他却像和太宰治热恋许久一般,主动环上了太宰治的脖子,和他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太宰治按下内心的不安,看着中原中也轻声哄着摇篮里的儿子,眉眼间满是作为omega母亲的温柔安宁。
看着中原中也给院子里的桂花树修剪枝叶,采下绽放的桂花放入盆中,踩着地上的枯叶进入厨房为他精心烹饪美食佳肴。
看着中原中也倚在他怀里,乖顺地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隔阂。
太宰治并不觉得这是中原中也想通了,想要和他白头偕老,他太清楚中原中也的性子了。
他是个罔顾人伦的混账,但是中原中也不是。
中原中也太在意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了,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他们也许早就可以修成正果。
可若是没有这层关系,他们又怎么会相依为命十余载?
这注定就是一个悖论。
……
微笑着目送太宰治离开,中原中也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走回房间,用恋恋不舍的目光扫过爱子的面容,弯下腰亲吻儿子的额头,然后转身前往画室,拿起笔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作品。
画架被搬入了小房间,中原中也收拾好杂乱的画室,为窗台上的绿植浇了水,施施然走到画室中央,表情从容地像是要赴一场盛大的宴席。
他站到椅子上,摸了摸粗糙的绳结和脖子上挂着的小钥匙,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闭上眼睛,将身体交给了重力。
半晌,窗外的红枫又落下了一片叶子。
(十四)
中原中也死了。
死在了一场最普通不过的秋日里。
死在了他一生都无法解开的心结中。
太宰治将他冰冷的身体抱在怀里,盯着中原中也脖子上的勒痕沉默不语。
他突然想起了八岁那年在他的怀中没了生息的老猫,死时也和中原中也此时一样,面容安详。
太宰治就这样从傍晚坐到了天边浮白,终于下定决心将中原中也的尸体移回了床上,取下了他挂在脖子上的小钥匙,打开了画室的小隔间。
这是太宰治从未涉足过的地方,儿时是因为年纪尚小,中原中也以颜料中的成分有害于他的健康为由不准他进入,成年后是因为想要安抚中原中也濒临崩溃的情绪,为他留出了一方独属于自己的天地。
推开门,里面满满当当的挂着太宰治的画像。
从出生,到如今,笔法从稚嫩到成熟,正中央画架上的那幅颜料未干,每一笔都暗藏着温柔缱绻的情意。
太宰治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放在画架上的信,看完内容后,蓄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十五)
【致我亲爱的阿治: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
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你,但是我始终解不开自己的心结。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小小的,躺在摇篮里,就像我们的儿子一样,很乖很听话。
我那时候就想,阿治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我要一辈子对阿治好,我会保护阿治,教阿治说话,走路,读书,识字,永远也不分开。
我还记得你会说话的那天,会走路的那天,第一次写下自己名字的那天。
我知道,阿治一直都很聪明,比我要聪明得多。
我从来没有怪过阿治,你还年轻,可能还没有分开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但我明白,我很爱你。
可这样的感情是错的。
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我无法想象自己会有这样违背人伦的感情,我不和你说话不是在怨恨那一晚,也不是在怨恨我们交融的这些日日夜夜,我是在怨恨自己摇摆不定的心。
我怎么不会爱你……
……
愿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愿你平安顺遂,事事顺心。
愿你觅得佳偶,不必再错爱我这样的家伙。
我爱你是真的,但我希望,我的阿治,能够找到一个更好的人共度余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