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慌了一瞬,连忙拿起碗筷,夹了一筷子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道:“等你半天了,快吃,快吃。”
这方亭子,很适合秋高气爽的天,阳光穿过爬藤与冬青的叶子间隙,在桌椅与人身上打下隐隐绰绰的光影。风拂过来,草木沙沙作响,几只鸟雀蹬着细腿到处蹦着啄食。
默了一瞬,张福沅也夹了菜,吃两口,又放下筷子,问:“可拟好名字了?”
秦越从饭碗里抬头,不解道:“啊?什么名字?”
可问完,秦越就想起来了,上午张福沅说她以后不再是秦越,叫她给自己拟个名字呢。
起个屁,她又不是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秦越咽下食物,不上心地回道:“没想好。”
说完,秦越就继续专心吃饭,她胳膊上好几道伤口,需得好好养着。
可她却忽然感受到一道灼然的视线落在她头顶,而后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那不如,我差人去道观或佛寺为你求一个名字,合着你的生辰八字、阴阳五行?”
这声音如同空无回响的深渊,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叫秦越心头一凛,握筷子的手一个不稳,菜掉在了桌上。
她抬头,双眼是懵的:“你说什么?”
张福沅紧盯着秦越的表情,不紧不慢道:“我说,差人……”
秦越脊背发凉,一说道观她立刻就联想到静修道长,那个说她鬼魂上身,给袁观生出剔骨祭祀还魂主意的傻逼。
秦越怒气翻涌,几乎想把饭碗扣到张福沅脸上,跳起来大骂他这坏东西,好好吃饭提什么道观!
可她终究是抑制住了,她现在没办法确认,张福沅提道观是无心之举,还是刻意为之。在任何人有确凿证据前,她都不能自乱阵脚。
秦越自然轻松一笑:“差什么人,有张大人这样的榜眼在,起名还用得上一个道士?更何况,张大人就这么有信心,能一直将我关在此处?”
凝神半响,张福沅忽而笑道:“说起来,我这个榜眼,还是秦大小姐的功劳。”
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一方锦帕,将秦越刚才掉落的菜包起来,清理干净。
秦越心中惊异,张福沅怎么突然转了个话题。
可她也不想继续,便接过话头,道:“你现在说这个,倒叫我惭愧,毕竟我也没安好心,只是想要你一个承诺。”
张福沅颔首,给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只是为了退婚,费这么大劲,闹到这副田地,后悔吗?”
说到后悔,秦越可实在太有心得了,她没事的时候,就琢磨这三辈子颠倒错落的人生呢。
她笑笑:“人活一事,因果相连,哪里还有悔棋一说,兴许,都是命吧。”
张福沅郁结的眉目一蹙:“命?”
秦越已经吃完半碗饭了,闻言抬头看去,惶然间在张福沅右鬓角根部,瞥见一丝银色。
以为看错了,她又定睛多看了一眼,才确认那不是被光反射,而是真正的白发,两鬓都有,皆是根部,像是新长出来的。
张福沅若有所思,并没有注意到秦越盯看他。手上还在无意识地往碗里夹菜,可半天了,一口也没吃。
秦越也皱起眉头:“张大人,你一口不吃,这菜里不会下毒了吧?”
张福沅这才回过神,冷笑一声:“我何必再多此一举?”
“那你当着我的面吃几口。”
见秦越停了筷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觉得实在好笑,都吃了半天,这才想起来有没有毒的事?
罢了。
他拿起饭碗,几口饭入喉,又挨个把每盘菜夹一遍,当着秦越的面喂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