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思索状疑道:“我舍不得你死?”
“因为你恨我啊。”他消沉地叹了口气,眼睛却牢牢地锁定在我的脸上,以期捕捉到任何一丝变化,水流似的长发在稻草上摇晃,仿佛倒映了跃动的火光。
……?脑中的念头再度翻搅起来,恶意仿佛粘稠的死水,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搅动着掀起几点气泡。
“好强烈的情感,”我歪了歪头,轻轻笑了一下,“那你能不能从切身体会的角度告诉我,究竟是我对你的恨多一些,还是伊东成雄对你的恨多一些呢?”
火砰砰地炸出火花,我温煦地托着下巴。半封闭的静室无人张口,却处处萦绕着凛冬的咆哮,无形的风正在撕扯我的最后一层面具,也在消弭二人之间虚假的从容与友善。我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态与举止一定极致温柔却又极致懒散,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在我的眼底,更知道每当我表现出这种姿态,便可以从兰的身上感受到些许的……恐惧。
……
对我说出那些话的兰,还在恐惧着我吗?
……
是还在恐惧着我的。
但……
“或许还是公子对我的恨更多一些。”他的呼吸稳定下来,转过头对我咧着嘴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刻意——牙都露出来了。这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公子命人砍了我的手,又将我囚禁在壁橱里……你没有将我削成人棍,是不是既说明你没有那么恨我,而我也该感谢你的仁慈心肠呢?”
他居然还有心情阴阳怪气我。
我微微下撇着眉头,幽幽叹息道:“我不要你的道谢,只是想要提醒你,避而不谈是没有用的……你知道要如何去判断一个人的心意么?你必然知道,因为你通过伊东成雄对你用刑的事实判断出了他恨你,这很好;而后你又通过我缺席渡边平步的用刑时间的事实判断出了我的默许,这也很好。”
我弯了弯眼睛,顿止几秒,方才缓缓开口说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那个我所真正感兴趣的,不杀你的理由。我承认我对你的确另有所图,但……还是建议你多多反省。你似乎树敌过多,并且有些……自我意识过剩。”
直接地嘴硬,委婉地阴阳怪气。我摊开双手,看上去无辜且轻快——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作为受害者的我尚未因他不记得自己杀过的人而暴怒,他又怎么会怪我隐藏身份的小事呢?我不怪他,真的,因为忍者就是这样。手上滚过的人头多了,便记不住那些面貌了。
我只是该来,所以我来了,就像在山坡上甩一把草籽,便会有草长出来。作为复仇者,我所能决定的其实也只有“方式”而已。
迎风起浪,趋吉避凶。要想看破一个人的心,则不仅要分析他做了什么,还要分析他不做什么——就像伊东成雄因恨与猜忌砍了兰的手;就像我因恨与不甘而留他至今日。以兰的经验与敏锐,我一点也不意外他会从我身上嗅到“恨意”的气味……可那又怎样?
在这种情形下,越是在意什么,便越是会对什么避而不谈,而我用了十年让自己变得坦然。
我将阳一和药师野乃宇交到我手中的信封晃了晃。这是一封早就被拆开的信件,但上面标志性的信戳却是河之国去年的式样。
他或许识字不多,但他一定认得这个。
“谈谈伊东成雄吧,连带着你的双臂一起。”
冬风呼啸,焰影摇曳。我忽略了兰过于鲁莽的讥讽,用温柔的嗓音说着话。
“嘘——嗓子痛发不出声音也没有关系,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听我给你读这封信中所写的内容。
“放心,虽然天还没亮,但我可以肯定今天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我的心情很好,所以你想休息多久都没有关系。”
我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