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段倚梅和刘澄良两个人常见张祁仁有些魂不守舍的,心里面不仅是担心还有些奇怪。
段倚梅不太敢问,而刘澄良是问了也没什么用。
直到这一天。刘澄良终于在金陵定下来了职位,参加完了留任仪式,又恰逢他的生日,要办一场宴会的时候,一切才有了改变。
宴会开始前,张祁仁一直坐在沙发上出神,一动也不动,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段倚梅看见了,拿着一条黑色真丝有着些许棕色刺绣图案的领带走过去,坐到了张祁仁的腿上。然后熟练的给张祁仁打了一个温莎结。
“还在想什么呢?”
张祁仁握住段倚梅还停留在他胸口前的手,眸色黯淡无光的看着他。
“倘若有一天,你亲手错杀了你的挚爱,你当如何?且,这件事你的朋友一直知情,去不告诉你,不阻止你,你又当如何?”
“我的挚爱如今正握着我的手。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做,也不敢想。”段倚梅一本正经的回答。张祁仁化作灰了他都认得,他又怎会失手错杀了他?
张祁仁对这样的回答有些不满意。他偏过头,也松开了握住段倚梅手腕的手。
段倚梅知道,张祁仁这样问定然不是一时兴起。他心里也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好像这快一年来安稳的日子,或许要有些变动了……
今天的张祁仁一直都是兴致缺缺。哪怕是在刘澄良办的宴会上,他也是如此。段倚梅也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到底盘算着什么。只是段倚梅看着什么,张祁仁就拿着筹码给他玩耍,无论到哪里,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直到看到了林寒。张祁仁将手中的筹码全部交给了段倚梅,告诉他好好玩,别跟着。随后就起身直接离开。
段倚梅看着身后的杜落微,问她知不知道些张祁仁和林寒之间的什么事情,杜落微却摇头说不知道,随即就教起了段倚梅如何玩□□。
杜落微说,若是林寒和张祁仁之间的事情,算是谁都插不上嘴,因此叫着段倚梅也别去掺和。
“倘若他们有了矛盾又无法化解,该如何?”
杜落微看着一直输的局面,又看看还有为数不多的筹码,却一直加筹。嘴里一边喊着“继续跟”还一边回复着段倚梅说道:“从前有个刘澄良周旋着,不算是不能化解。而如今,他们之间可有了姻亲,还有着产业的勾结,就算有矛盾,也不会不能化解。”
段倚梅有些感慨。“他们两个我从前一直以为十分要好。”
杜落微见着又赔了一局,右手搭在了段倚梅的左肩上叹气。段倚梅有些下意识的向右挪了一些。他有些不习惯除了张祁仁以外的人对自己有这样的举动。
“他们自然十分要好。所以有些事情你也别想多了,他们的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是吗……”段倚梅还在想着的时候,杜落微就打断问道:“你跟着司令这么久,他就没有教你这些吗?”
“教我?”段倚梅回想着。“祁仁他从未教过我这些,他更多的会教我些其他的。”
“其他的?”杜落微的一下子看着段倚梅的眼神有些暧昧,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段倚梅也知道杜落微想到了别处去,冷冰冰的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杜落微捂着唇笑,更加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我还没说什么呢!不过司令他十三四岁就了开荤,他经验自然多些。”
段倚梅听后还没来得及反驳杜落微些什么,就听见有人说地下一楼,拳击场那边林寒和张祁仁打起来了。
段倚梅听后一下子心里着急,顾不上杜落微,直接就向着地下一楼冲了过去。
一到了地下的一楼,他看到的就是刘澄良按着林寒,而张祁仁在角落被打得有些鼻青脸肿的场面,甚至于脸上还挂了彩。
他顾不得有许多人看着,着急忙慌的就跑到了张祁仁的身边,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声音颤抖着问他有没有事。
“你让开。”张祁仁摆手,让段倚梅松开他。他又站起,走到林寒的面前,让林寒一脚直接踢在了他的小腹上。张祁仁捂着肚子,又站起。
刘澄良见着这样的场景,心里更加着急。“段倚梅!你愣着干什么!摁住张祁仁,别让继续他过来!把他带到楼上房间去!”说完这句话,又吼着问林寒是不是疯了,还将林寒拖得更远了些。
段倚梅抱住有些站不稳却还想往前走的张祁仁,有些哽咽着急的说:“祁仁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你别动,我求求你了。”一边说完,又一边强制性的将张祁仁扛到背上,把他带离这里。
幸而段倚梅扛着张祁仁的过程中他没有挣扎什么。等着段倚梅将张祁仁背到房间安置好了,又立刻找来棉球碘伏给张祁仁擦拭伤口。
“怎么回事啊……”段倚梅第一次看见他的张祁仁这个样子,心脏像是被人划了一道口子一样的疼。仿佛那些拳脚如今不是打在张祁仁的身上,而踢到了他的身上。
张祁仁闭着眼睛,倚在沙发上,沉默着不说话。段倚梅也只能着急干看着,可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直到刘澄良推开门进来,段倚梅求助似的看着他。可刘澄良直接摆手叫段倚梅先出去,有些事情,他也觉得段倚梅没有必要知道。
“士为知己者死。”刘澄良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张祁仁说着这句话。“可你和许香挽并非知己。”
张祁仁睁开了眼睛。“但我理解她。”
“我当然知道你理解她,可是有些事情,你未必不能告诉林寒。”
张祁仁听及此处反而笑了,他一瞬间觉得许香挽不值得,林寒也不值得。“倘若当真林寒爱她许香挽,当许香挽化作宁绾的时候,他怎么会毫无察觉!”
“难道他不该疑心吗?他如今处境艰难,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人,他自然要警惕。可他从前也跟你多番打听,他只要一个许香挽是否平安的话,你都不给。”
“我若说了他林寒能保证他真的不会再继续查下去吗?”张祁仁自认为无错,可他也知道自己确实在这件事上对不住林寒。他说罢从外套的内兜里拿出一封书信交给刘澄良。“这是许香挽一开始就给林寒写好的,他如今不想见我,你去转交吧。”
“你也别怪林寒,这件事换做了谁,都接受不了。”刘澄良劝慰着张祁仁。他也知道张祁仁从某种立场上来说没有错。
“我没有怪他,只不过我也不会愚蠢到亲手解决了自己所谓的‘挚爱’。”
“你说什么呢!”林寒一下子推门进来,刚好就听到了这一句话。
“林寒……”张祁仁支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来。“有些事情,我是错了,可有些事情,是你自己亲手做的。”
“张祁仁你!”林寒一下子想冲过来,结果被刘澄良死死抱住。
“你冲动什么!”
张祁仁看着如今的林寒,火冒三丈。他从来没有见过林寒这么生气。“所以你到底是生我的气,还是你把你对许香挽的愧疚,发泄到了我的身上!她是你亲手解决的!她在你身边一个多月,难道你察觉不出分毫吗!这样的感情,你说什么‘挚爱’!”
“倘若有一天,你身边的人是李书桐,你又当如何!”林寒暴怒的吼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一句话的声音很大,大到门口的段倚梅都隐隐约约听见了些。他听见了的是“李书桐”的名字。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心里隐隐担心着,胡思乱想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我自然认得!”张祁仁也反呛他。
刘澄良看着眼前的局势,立刻将张祁仁给他的书信塞到了林寒的手上。至少这样,两个人可以少些争吵。
段倚梅听见里面的声响没有了,也立刻推门而入。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张祁仁站着神色些许动容。再看过去,是林寒蹲在地上痛哭流涕悲痛欲绝的模样。
刘澄良摆手,就让段倚梅带走了张祁仁。
这个时候都的林寒需要一个人呆着。
这一段路,是段倚梅一步一步带着张祁仁回曲水苑的路程。这一路上,许许多多的人看着,看着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张祁仁,为什么今天是这副模样。
往日里爱面子的张祁仁此刻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些。往日里他连别人多说错一句话,都要人付出代价的性格,今日负伤,被这么多人看,他反而觉得无所谓了。
他有一种心事已了的释然。
坐在车上的张祁仁看向窗外一帧帧闪过的风景,也回想着他从前读军校时候的过往。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一个他所熟识的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小段……”张祁仁轻声开口,目光却仍然看着窗外。“你说有一天我离去了,想我、念我的人,又有几人?”
段倚梅哑然,他不知道这样的问题要如何回答。
张祁仁也再未说话。
段倚梅只是心疼张祁仁今日的伤,问他如何处理的时候,他也摇头。
“没什么可处理的。男人嘛,打打闹闹后,就什么事都没了。”
“可你……”
“我张祁仁也算向来睚眦必报的,可有些事,都要看着情面做事,所以我还是大度些吧,这件事你也别放心上。”
他知道林寒最后不会对他怎么样,因为他很肯定,许香挽在书信也会叫林寒不要责怪他。
这是战友之间的默契。
“他会给我道歉的。”张祁仁说道。
“谁?”
“林寒。”
他相信,在林寒读了许香挽给他的信后,他会想通释怀许多事情。只不过他需要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