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夸奖。”李莲花含笑点头,“咱俩不相上下。”
“言归正传。三姐唤我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皇帝命人给我送了年礼。咱们一家子都有份。”她端起盛在汤盏里的荔枝膏水慢慢饮了一口,“喏,那是你和他的。”
赵清宁扬首示意,李莲花顺着她的指示看去,只见上善若水两侧耳房俱都堆满了贺礼。
李莲花故作不满抱怨道:“三姐直接让人送到好雨知春就是了。何苦让我跑一趟。”
“闲来无事找你说说话还不行啊?”赵清宁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先前我回来时送你的礼物,恐怕还在好雨知春的耳房放着吧。”
李莲花尴尬地捧起一盏荔枝膏水,默默喝着,沉默不语。
“皇帝对你们喜好都还算了解,只是了解得不到位。”赵清宁递给他一份礼单,手指点着其上一处文字,“他给我的礼物中有一方和田玉璧,我瞧着给你倒还算合宜。”
“哦?”
“你不是最爱弄些小玩意儿吗?什么簪子镯子的……”想到莲花楼里的那些虽然简朴但胜在精致的小物件,赵清宁不由在心底给李莲花竖了个大拇指。
真真是手作大师啊。
谷雨适时地从贺礼中捧来那方玉璧。
李莲花迎着日光看了看,通体莹润,很适合雕个玉佩。
“三姐好意,我就厚颜笑纳了。”他笑道。
李莲花是在上善若水用过午膳后又待到黄昏方走的。赵清宁对“吃食”一道极为挑剔,每一道能入她眼的菜肴都十分美味。李莲花吃得非常满意,还命谷雨等人找着赵清宁的膳食单子备了份晚膳,由他放进食盒里提回剑庐供李相夷品尝。
赵清宁自不可能让他提食盒,于是又命谷雨送李莲花回剑庐,顺道把晚膳也送过去。
回到剑庐的时候,李相夷已经回来了,此时人正在铸剑炉旁沉思。
齐焱送给他们两人的贺礼,已被赵清宁吩咐送到好雨知春了。
院外忽传响动,紧接着又是一阵交谈,李相夷听出是李莲花的声音,知他回来,连忙从铸剑炉所在的房间出去。
看到李莲花礼貌同谷雨道谢并送谷雨离去后,李相夷才缓缓走到他身前。
他接过李莲花手里的食盒,牵过他的手,扬州慢真力默默涌入李莲花的身体。
“去找赵女侠了?”
李莲花“嗯”了一声,笑着点了点头。
“李门主今日辛苦,可用过晚膳了?没用过的话陪我一起用吧?三姐那里的饭菜可口得很。”
“自然。”他推了段帮主的庆功宴,特意赶回来,可不就是为了陪他家卿卿吃晚饭的吗?
接下来在剑庐的日子,两人互不打扰却十分默契。李相夷在一旁铸剑,李莲花便在一旁寻了枚刻刀对赵清宁给的那方玉璧进行改造。
不过李莲花近日精神不济,总是格外困倦嗜睡,一日至多也就雕一二个时辰。余下时间,不是执一卷话本打几个香篆随后又在榻上睡去等李相夷抱他回床上安寝罢了。
除夕那天,吻颈终于铸造完成,李莲花的玉佩也雕刻成功。
李莲花是除李相夷外第一个见到吻颈的人。
与他的刎颈不同,李相夷的吻颈是由传说中“刀出飞虹贯日,影落百里千秋,一动山河千秋梦,漫江春色一吻红”的神刀“掠梦”加了块冰晶铸造而成,不掺任何无辜者的鲜血,与那柄由沾染了贺家满门鲜血包藏险恶用心的天外云铁锻出的软剑有些天壤之别。
“今日除夕。”李莲花拉过李相夷的手,“我送你一件礼物。”
他握住玉佩放在李相夷手心,不让他看:“猜猜看,礼物是什么?”
李相夷极为配合地轻笑道:“玉佩。”
“对吗?”
李莲花瞬时摊开手,一枚白玉透雕并蒂莲花佩便稳稳放在李相夷手中,他故作愁绪:“好没意思,竟被你猜到了。李门主果真智慧绝伦。”
李相夷淡淡地笑着,将玉佩挂到腰间后执起他双手轻吻:“我这些时日虽然都在铸剑,没怎么陪你。可是卿卿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如何会猜错?”
李莲花脸颊绯红,羞赧地瞪他一眼,最后败落于那双如渊似海的眸子,“不情不愿”地钻进李相夷怀中。
“卿卿。”
李莲花嘟嘟囔囔应了一声:“嗯?”
“你最近时常困倦疲惫,不如我们去找赵女侠……”
“都是老毛病了。李门主别大惊小怪。”
“可……”
“哎呀,我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吗?”
“好。”
虽然李相夷答应的好,实际行动却并非如此。吻颈铸造好后,他瞒着李莲花去上善若水找了一次赵清宁,向她说明了情况。赵清宁对李莲花这种情形表示正常,还道以往冬天都是这样子。然而虽然赵清宁这样说,也还是借着除夕夜团圆饭守岁的机会,望闻问切了一番。
得出身体无任何问题后,两人才彻底放心。
除夕一过,正月十五几乎是踩着新年的尾巴便来了。
这是藏剑山庄建立后第一次举办名剑大会。因着李相夷参与的消息和有钱的名声,许多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纷纷从五湖四海赶来杭州参加。
大会当日人山人海。他们都是追随着李相夷的脚步来的。不过没关系,今日过后,他们便会奔着藏剑山庄的名头而来。
名剑大会的演武场设在藏剑山庄正中位置,平常弟子练剑都在此处,为了此次名剑大会,李妙善还特意命人整修了一番,边边角角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实在令人为之侧目。
果不其然。
众人一进演武场几乎就要被这有钱任性的场面给震撼住了,一个两个要么讷讷说不出话,要么就是一连串的惊呼,总之各类反应都十分符合李妙善的设想。直到他们看到藏剑弟子晴山肃然捧在手上的托盘,于是又是一阵惊呼。
无他,盖因那托盘里呈放着此次名剑大会的彩头——一柄剑。
一柄名为“断月”的宝剑。
松青澄碧介绍了名剑大会的规则后就退了下去将场地留给众位江湖人士。随后演武场内剑光闪烁,金器碰撞之声铿锵不绝。
赵清宁蹙眉望向断月:“不是吻颈?”
“不是。”李妙善摇头,“吻颈是人家自己锻造的,我可没脸让李门主把他的佩剑当作名剑大会的彩头。”
“既然吻颈已经出炉,他对断月也不感兴趣,怎么还是参与进名剑大会了?”
李妙善无语,无奈道:“你方才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松青澄碧说话,都说了谁要是能夺得此次名剑大会的魁首,谁就能获得‘断月’并拥有一次与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比试的机会。”
“好吧好吧。”赵清宁无辜挑眉,饶有兴趣地问,“书上说李相夷十八岁名扬天下,就是这件事?”
李妙善看她一眼,温和开口:“我怎么知道?书上又没写。我只是给双方搭建了一个机会平台而已。这是双赢。”
说着,她又忧愁地叹了口气:“本来我是准备亲自为他铸剑的,可是人家材料准备地齐全得很,还亲自动手铸剑,本事当真了得。我除了借给他一个铸剑炉,竟毫无用武之地。”
赵清宁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看开点儿。你刚才不也说了,他借了你家的炉子吗?”
李妙善“呵呵”笑出声,难得抛却温婉人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日近黄昏,演武场爆发出一阵铺天盖地的欢呼——名剑大会的魁首终于决出。郑栩意气风发地站在场地中心,势在必得地望向那柄“断月”剑。
终于结束了。
赵清宁看着从高楼蹁跹一跃而下的李相夷想。
终于能够亲眼目睹李相夷与无忧剑客的一场对决。
这两人不仅是老熟人,还是老对家。
当然,这个对家可能单纯是无忧剑客认为。
李莲花随着赵清宁与李妙善慢慢步下楼梯,又在藏剑山庄弟子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举动十分闲适。
欺霜赛雪唯指尖粉嫩不已的手轻轻捧着一盏热茶,蜿蜒而上的水汽四散弥漫,模糊了他殊丽至极的面孔。
李莲花舒适地眯了眯眼,对望过来的李相夷歪头挑眉笑了笑。
李相夷瞧着心上人清丽的容颜,也回之温柔一笑。
赵清宁与李妙善紧挨着他落座,见两人含情脉脉旁若无人的对视,纷纷露出一脸牙酸又欣慰的神情。
侍立在一旁的松青神色沉稳,眼睛定定直视前方,不发一语。待得到李妙善抬手示意后,立即拉响比武开始的铃铛。
台下众人全数屏住呼吸,空中仿佛连风也停止流动。
由于李妙善定下的比武规矩是由名剑大会的魁首率先出招,是以台上台下静默一二瞬后,郑栩肃然拔出“断月”,长剑向前一递,锋刃无比地像是要割开无形的流风。
郑栩手持“断月”如电光火石般向李相夷袭去,却见李相夷不闪不避,衣衫随风微动,一柄极薄极长的软剑从他右袖滑落。众人都异常默契异常遵循规则地屏息凝神不敢出声,唯恐台上两人因此乱了心神。
吻颈如蛛丝般游丝一闪,顷刻化去断月凶猛如山海的剑势。郑栩心神一凛,紧抿嘴角,当机立断又出一剑——或许不是一剑,也许是很多剑。
台下众人看着那将李相夷罩进去的密不透风的剑,均露出震惊神色,然而下一刻——李相夷握着吻颈的手只轻轻一挑,吻颈便似生了灵智一般破开郑栩的招数,随后又“行随神至”似的,剑尖点在郑栩右手手腕。
郑栩突然有些泄气地垂眼看了看手腕,随后不忿收剑,倒并没有恼羞成怒:“你赢了。”
李相夷微微颔首,淡淡道:“承让。”
虽然他早知李相夷就是这副性子,若不遇上重大挫折恐怕不能改变,但本来还算心平气和的郑栩依旧被李相夷高傲的态度与神情搞得怒火中烧。好在李妙善一直关注着台上情况,见状连忙转移话题打断道:“郑大侠,方才试剑,断月如何啊?”
郑栩闻言感叹:“藏剑山庄不负其名,断月着实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宝剑。多谢李庄主。”
“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相信断月定能同郑大侠名扬天下。”
“好说好说。李庄主谬赞。”
名剑大会后,藏剑山庄彻底打出名气,请求铸剑的人能从西湖排到灵隐寺。李妙善一贯来者不拒,收到他们铸剑的各项要求后便把这些事宜扔给了庄中弟子锻炼他们能力。
赵清宁在次日一早就离了杭州回京,李莲花并李相夷却要再等几日才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