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比,你可不许和沈季修说我待在你这里。”南蝶盯着窗外的天空,期待着再有一场雪下来。
“不告诉他?那连着那位和你相依为命的小朋友也不告诉?”相宛对镜整理着装,似乎要出门。
“我已经托人捎了口信给她,让她最近都不要找我。”南蝶看到相宛拎着包戴着帽:“召比,你又要出去?你怎么也是老出去,一出去就半天。”
“我本来也不是来这里度假的,有很多事情要做。”
南蝶小跑上前揪住相宛衣服撒娇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比如说就是想我,专程来看看我。”
相宛这几天陆陆续续听她讲述了很多事情,他本来以为让她和她爱的人一起离开就会幸福,然而现实却是受苦受难,甚至差点丧命。
“南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她没想到相宛会忽然这样问,难道他知道了那些她没说出来的事情?
“先不说了,我急着出门,等我,我会回来陪你吃饭。”相宛来不及等她回答就匆匆出了门。
这几年每当遭遇挫折,她都会萌生回景泐的念头,如今有个人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说要带她回去,反而犹豫了,不敢回去,又不愿拒绝。
如今前线战事越来越紧张,日本人胁迫英国人封锁了南边的路甚至有意从南往北攻,她想王兄此次出现或多或少都跟这件事情有关。
越想眉头就锁的越深,再回到床边时发现似乎有雪花飘下,她伸手一接:“竟然真又被我盼来了一场雪。”雪越下越多,她一直盯到落雪在花草上覆了一层。
“我是哪一年来到这里的,如今又是哪一年了?”南蝶喃喃自语,这两年过的过于浑浑噩噩,她似乎连如今几岁也忘记了。
“可惜今年这几场雪,你倒是一场都没陪我淋。”
她还是在意沈季修在姜楚微受伤后对她的各种疏忽,那天甚至明明她就在房中,但他就像看不到她一样,眼里只有姜楚微。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她都生气了,让王兄和小琼仙都不吱声,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
“你会发现我不在,然后满城找我吗?”
南蝶看似在赏雪,实则手中撕下了好多小纸条,又将小纸条全撕成了纸碎。
“我要不要去找他,我怕今天过后就不再下雪了,万一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一起看雪的机会。”
在心里想了一万遍,最终她还是没有迈出这道门,呆坐在窗边,直到雪停。
晚饭时她一直记着王兄要回来吃饭,但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此次王兄只随身带来了两个人,一个陪他去了,一个陪着她。
“召喃,您要不要先用餐?”
南蝶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她让王兄全部带走王兄偏要留下一个人守着她。
“不要,我等召比一起。”她让那人退了下去,如今有人在一旁伺候她倒是不习惯了。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脑袋往桌子上一磕,睡了过去。
南蝶是被饭菜香味给勾醒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看到一个身影坐在身旁忙活些什么。
“这里怎么会有香茅的味道?”她嗅到了香茅草的清香,定睛一看桌子上全是她以前爱吃的菜。
“这是我从景泐带过来的,虽然天气冷,但香茅也已经不新鲜了,不过香味还在,不影响入菜。”相宛边说边给她斟了杯茶。
“糯米香茶?”她尝了一口,一股清香瞬间冲上天灵盖,让她回想起了无数属于家乡的回忆。
“召比,这些菜都是你做的?我可是记得你从来不会这些厨房的事情。”
相宛摇摇头:“不是我,是他。”
她顺着看过去,原来那个王兄非要留下来的人是个厨子。
一口鱼肉下肚,她又想到沈季修,那个男人即使不出现在她眼前也会占据她的大脑。她想到刚到她家的第一顿饭,他亲手给她做了家乡菜,虽然菜品菜色都写满了笨拙二字,但还是将她好一顿感动。
“说是要专门给我找个厨子,至今都没见着……”
“你在说什么?什么厨子?”相宛坐在一旁倒是一筷子都没动。
“没什么,就是吃感动了。”
“召比,我从来都不敢想,这辈子还能和亲人同桌吃饭。”话到这里,心底也跟着上劲,嘴角已经向下撇去。
相宛见状伸手捏住她脸颊:“不许哭。”
她嘴一咧,转悲为喜,身子一扭靠到他肩上:“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南蝶,他对你不好吗?”这一句话,相宛似乎憋了很久,这一刻终于问出口。
“没有,他很好。”她没有撒谎,不能因为沈季修这段时间顾不上搭理她,就说他不好。
“他如今不一样了。”
她一听抬起头:“你见到他了?”
相宛轻轻垂下眼皮:“见到了,我站在一旁远远看着,是他发现了我。”
“你没有说我和你在一起吧?”
“没有,不过他既然见到我在这里,应该就能猜出你正和我待在一起。”相宛看起来似乎有些神伤。
“召比,你也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这些年出生入死看了很多经历了很多,对你可能没有以前热情,但心底肯定还是装着你们少年时的情分。”她以为王兄是因为沈季修神伤,努力劝慰着。
相宛看着自己小妹慌忙解释的样子,有些事心中已然明了,松开了眉头,脸上露出一抹笑。
“我知他为人,但更担心你,如今你还愿意为他解释,那便挺好。”
“多吃点。”
她没太听懂王兄的话,什么叫她愿意解释,就还好?到这不影响她吃,久违的家乡菜,彻底打开了她随着天气一起冰封的胃口。
“南蝶,这一对壁钏送给你。”
她只顾着吃,不知相宛何时打开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堆精美的臂钏还另有一对扭丝新手镯。
“我知道你不喜欢金饰所以全用了银。”
她放下筷子一脸不解:“召比,如今是乱世,你忽然送我这些,我倒是怕弄丢了,要不你先带回去替我保管吧。”她将盒子推回去。
相宛又把盒子推过来:“如果有一天你和他成婚,这算是我送你的出嫁礼,不贵重,但你也说了如今乱世,我也不能照着家的规格里给你准备。”
“别这样说,我既然已经逃离了景泐,那也就不再配当景泐公主。”
“可是,为什么要现在就给我,等我和他成婚当日召比再亲自给我,不好吗?”
南蝶心中不是滋味,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还有一个人记得沈季修要娶她这件事,这个人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兄长。
“我怕……”
相宛只说了两个字,沉默半晌,似乎千金压喉,若不是强行忍住,恐怕今日他要在小妹面前落下泪来。
“我怕那天我碰巧不能来,又或者你们在一个我去不到的地方成婚呢。”
南蝶一把扑过去紧紧抱住他:“不会的,要是有一天我嫁给沈季修,那一定要你亲眼见证,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这似乎是二十几年来她第一次没有喊相宛哥哥。
“南蝶,很遗憾,在你成年后的岁月里我都没能好好陪着你。”
“你我生于南境,又凑巧投胎王室,偏偏又自小双亡,如今又是危机存亡之际,今生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度过一生,无论在哪里,活着就好。”
她挂在相宛身上已经泣不成声,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要这么说,说的像是永远不再相见一样。
那晚彻夜谈心之后南蝶又和相宛住了一段时间,她甚至产生了让相宛也留在这里的念头。
“召比,要不你也别回景泐了,就在这里吧。”
相宛拒绝了她。
“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景泐。”
这个答案在她意料之中,不知道她何时变成了这样没心没肺的东西,自己谈了不算,还开始劝王兄也一起逃离家乡。
某一天清晨她醒来,看到枕边放着那天王兄说要给自己的嫁妆盒子,她就知道王兄肯定已经离开了。
她抱着盒子盯着门外,面上是仿佛魂飞天外般的失落。
她抱着盒子回了沈宅,不想从正门引人注目,拿着后门的钥匙开了锁偷偷溜进去,却发现宅内空无一人。
一开始还脚步轻轻一点点探查着人踪,后来发现确实没有人影,她开始狂奔。
“沈季修、沈季修、月姨、素卿……”
没有人应答她,她奔回自己的院子迎面撞上了抱着腿坐在门口的小琼仙。
“姐姐……”小琼仙抬起头见到是她,先是一愣,然后一把抱住她哭出来:“姐姐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也走了,你们都走了……”
“什么走了,谁走了?我一直都在,和你说过了呀。她用袖子替小琼仙擦过眼泪:“别哭别哭,姐姐怎么会扔下你。”
“可是他们都走了,都走了!你不在,我又找不到你,趁着你不在沈季修跟着那个姜楚微到她美国老家去了!”小琼仙说到这里哭的更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