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迷雾散去,幻境中的画面映入眼帘。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手是......透明的?”绿萝透过它看到了地面,她匪夷所思的询问着旁边的应栩,企图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幻境被我动了点手脚,只有在特定的情节外人才能干预。”应栩背过手,神神叨叨道。
绿萝疑惑的目视前方,“这也不算特定吗.......?”
只见屋梁上挂着层层的红色纱帘,无风吹过,纱帘却层层揭开,露出一张喜床,床中间坐着一男一女。
‘嗯...那是她初见陈清霄时看到的预知,没想到居然在此刻应验。’绿萝轻呼一口气。
“什么时候才算特定,其实我也不清楚。”他依旧背着手,静静观看着“故事”发展,“所以如果想从幻境里救人,需要足够的耐心,一个字,等。”
他看得出来二人的关系不一般,正因如此,他很期待看到两人的结局,是否会像...算了。
祝愿他们有个美好的结局吧。
幻境中陈清霄略显矜持,想必是不想在这大喜之日唐突了某人。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微微冒汗,说不紧张是假的。
鎏金发冠似一双张开的翅膀,将他一部分头发高束起来,其余服帖的披在身后,一眼看过去就像是矜贵公子。
喜服上的花纹与新娘一样,当是出自一人之手,腰封将他的劲腰勾勒出来,就连鞋子都带些鎏金。
他现在正悄无声息将手心的汗擦去,不让身边人察觉。
他这一举动虽然新娘子没有看到,但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绿萝与应栩看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成婚会这么紧张啊?”应栩若有所思道。
“你没成过婚?”绿萝打量了他一眼,虽然他的样貌还算年轻,但凭着他跟自己的同族交好这一点,她推算出此人起码大她十多岁,或许更大。
毕竟,长灵族在十多年就死光了啊...
绿萝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过了很久才有声音传来,“没有。”
他的语气低沉,情绪也低迷下来。
原以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没想到他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般滔滔不绝,像是终于找到了知己准备一诉衷肠。
“她叫明谣,记不清已经过了多久,大约是百年前吧,我与她初遇。”他陷入回忆般惆怅起来。
“那是我与她第一次相遇,在一个雪天,一个很寒冷的雪天。”
“那时,我不知到死亡还有多远,因为明谣比死亡先一步找到了我。”
狂风怒号着,雪似不要钱般在空中飞扬。
应栩面无生气的躺那雪地里,任谁看一眼都觉得他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他是被人丢在这里的,被人打成重伤丢在了大雪纷飞的北境。
每咳一声都会有血吐出来,可惜他的咳声太微弱了,能看到血从他口中溢出,衣衫也被血染的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他身上的骨头断的数不过来,甚至有些部位已经可以看到白花花的骨头,被刀剑砍伤的地方,衣衫粘在那里。
他没有力气转头,只能静静的看着天空,看着那狂飞的雪花,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原本温热的雪也耐不住北境的寒,他的脑子几乎快要停止思考,他分不出究竟是雪的冷还是濒临死亡的寒爬满他的全身。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想,他的死期到了。
忽而一张明艳的脸闯入了他模糊的视线,那张红唇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他恍惚间看到她好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北境那样的冷,她的唇色怎会红的夺目,难道是要来吃他的厉鬼吗...想他一生恪尽职守,竟也会落得如此下场...不过,能由这么好看的厉鬼吃掉,也算不错。’
如此想着他慢慢闭上了眼。
“喂~这里不许睡觉。”明谣弯下腰冲地上躺着的那人摆手说道,披在背后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下来,险些粘到应栩的血。
她丝毫不在意面前的男子身负重伤,只感叹他真是不听话。
不知过了多久,应栩轻颤着睫毛睁开了眼,视线还是很模糊,他用尽全部力气才只能眨两下眼睛,而且每次闭上眼他都要过很久才能睁开且速度极其缓慢,他还是太虚弱了。
不同于北境一望无际的雪地,这里鸟语花香,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绿茵茵的,凭借着微弱的呼吸,他嗅到了茉莉的香气。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身边应当是放了几朵茉莉花,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闻不到远处的味道。
这里的一切都美不胜收,也很温暖,他带着这份美好再次昏睡过去,随之也错过了一阵悦耳的脚步声。
铃铛伴随着脚步发出叮铃的响声,来者穿了一双精巧的鞋,两个细脚腕皆绑了一串小银铃。
淡紫色与白色相间的衣裙穿着她身上,细细的长带束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一直垂到她的膝盖,下面连着精致的银饰。
明谣没有挽复杂的发髻,只是辫了几缕简单的辫,镶着宝石的耳饰挂在她的耳垂上,在虚假的阳光下散发着它的光芒。
此处是她用幻术编制出的一个幻境,由于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建房子,便只好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石头很大足以容纳一个人躺下。
后来她又觉得单单一个石头属实有些丑陋,于是她在石床周围铺满了鲜花,鲜花也是虚假的,只有放在应栩身旁的茉莉才是真的,所以应栩只闻到了茉莉的味道。
每当她闻到茉莉香,无论多么生气总会平静下来,这也是她钟爱茉莉的原因。
“还没醒吗?不会真死了吧。”她嘟囔着,似是不相信般探了探他的鼻息,很微弱但尚在。
“倒是生得一副好样貌~”她的食指似怜惜般划过他的脸。
被她刚救回来时,一脸污血根本让人看不清他的脸,收拾一番倒是不俗。
可惜只有一口气啊~
明谣趴在他身侧,虚托着脸,一只脚翘在半空摇摇晃晃,铃铛断断续续的响着,衣摆滑落到她的腿弯,露出她光洁的小腿。
——
“自我伤好后,我二人一路相伴,可惜我总惹她不悦。”应栩垂下眼眸,似是责怪当时木讷的自己。
往事犹如昨天般浮现在他眼前。
那日应栩坐在椅子上,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搭在腿上的手攥起了拳,显得有些拘束。
茉莉的馨香就在眼前,明谣跨坐在他身上,右手不老实的抚摸着他胸前的衣衫,上下划弄。
明谣原本贴在他身上的,感受到明显的呼吸加重,手一顿,坐直了些身子。
两人明明都是坐着,她看向应栩还需要抬些头。
她的眼睛似乎带着笑,双臂搂上他的脖颈,又将二人的距离拉进。
“应栩~你很紧张吗,身子绷的都不像话~”低语在耳旁响起,进进出出的气让他的耳朵很痒。
突然一个吻落了下来,吻到了他的耳垂。
他不由得呼吸一滞,瞳孔微缩,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处。
明明只吻了一下,却让他耳朵红的滴血,他听见明谣笑了两声。
“好红啊~应栩~”她故意的捏了捏他的耳朵。
“这点吻就让你溃不成军,接下来可怎么办啊~”她用着夸张的撒娇语气道。
明谣从应栩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淡紫色的身影一晃,薄唇被堵住,她吻住了他。
只是简单的贴在一起,没带一丝情欲。
明谣就那样看着应栩,看他错愕的神色,忽而他一把将她拉开。
“明谣,不要这样做。”应栩摇了摇头,哑声道。
感受到她神色略显不悦,应栩松开了抓在她胳膊上的手。
被打断的明谣面色微冷,她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忽而余光一瞥,她嘴角又扬起了弧度。
她又向下滑了一点,重重的坐到了某处,两人现在严丝合缝。
“原来是这样啊~”
应栩神色不自然的别过头。
那脖颈明明没被自己亲过居然透着淡淡的粉色,顿时她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明谣十分遵从内心的吻了上去,为了防止再被应栩推开,她双腿夹紧了他的劲腰。
吻了一会,忽而想到什么,她道:“若是觉得双手无处安放,你可以搂住我的腰哦,像这样~”她示范着将应栩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应栩只是轻轻一扣竟惹得明谣嗯了一声,那盈盈一握的腰又滑又软,这下他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感受到腰间被他带着茧子的手一握,明谣不由得清轻颤,随即软了身子。
“明谣单单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我竟落荒而逃。”应栩叹了一口气。
“再后来,便是我与她的最后一面,我永远都忘不了。”他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在一个狭小的黑暗缝隙里,明谣强撑着站在那里,我看见她的身影越来越透明,她竟还有闲情笑。
她的声音几乎轻的听不见,明谣将我的手放在石壁上。
明明只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壁,五指接触的地方竟亮起光来。
“你看,你就是光...你一定要活下去...”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应栩悲痛万分的颤抖着抓着她的手,往石壁上一按,话卡在他嘴里,石壁没有亮。
“为什么没亮,为什么。”应栩哽咽着。
“那是我的幻术,傻瓜。”她轻松一笑,仿佛卸去了全身力气。
“你才是我的光,我唯一的光,我爱你明谣,我爱你!”应栩泣不成声,眼泪直流。
可惜他的光再无法亮起。
明谣的身躯在空中化为星光点点,连一具尸骨都未留下。
过了很久,应栩才找回他的声音:“明谣是为救我而死的,若我也忘了她,恐怕这世上就没人再记得她了,这便是长灵的结局。”
“死后化作星点散于世间,超脱三界,不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