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维特镇停留一周。
这期间,镇上发生了一次大规模停电,无法外出拍摄,万里晴煮了壶水果茶,两人围着壁炉,谈天说地。
“他也是学建筑的?”万里晴嘶了一声,面带惊愕。
“嗯。”叶空雨喝了口茶,“还拿过奖呢。”
他们在聊叶空雨喜欢的人。
是万里晴起的头。
他说要聊天,两人面对面,互瞪了十分钟,都没找到合适的话题,万里晴灵机一动,说那就谈谈你的梦中情郎吧。
情郎学建筑......
也是西大的。
拿过奖。
万里晴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
他吞了口唾沫,手都抖了:“叶空雨,你……”
壁炉火光跳跃,映照得叶空雨本就深邃的眼窝,如铺满雪的斯诺山,格外迷人。
“你该不会喜欢沈炎吧?”万里晴惊悚地看着他。
“……”
叶空雨眼皮抽了抽,神情复杂,眼中闪过无奈与戏谑,还有不细看根本辨认不出的一丝苦楚。
万里晴看他沉默,只当他就是默认了。
心说,完蛋,戳老板肺管子喽。
嘿嘿......
万里晴错愕过后,就有点想笑。
难怪沈炎总是看叶空雨不顺眼,沈大少那么聪明,估计是看出点啥了吧?
难怪叶空雨要对他说分手快乐。
那能不快乐吗?
叶空雨这是要后来者又争又抢啊!
万里晴拍拍叶空雨的胳膊,强压着嘴角的笑意,安慰说:“你也不容易。”
沈大少难伺候,如今又一头扎进美利坚,叶宝钗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叶空雨瞅着搭在他胳膊的爪子,无声叹气。
怎么就这么木呢?
扔壁炉里当柴火算了。
“其实沈炎也不难追。”万里晴见叶空雨落寞的低着头,便起了恻隐之心。
“哦?怎么说?”叶空雨闻言懒懒地撩起眼皮。
万里晴在太阳穴点了点,一脸神气:“别人我不敢说,沈炎要是十分的话,我能了解六分。”
叶空雨舌尖顶了下后槽牙。
那狗逼……
能值六分?
“你知道沈炎的偶像是谁吗?”万里晴挑了下眉。
叶空雨摇摇头。
他真不想知道。
“柏拉图。”万里晴说。
叶空雨心思动了动,扬扬下巴:“你继续。”
“沈炎享受柏拉图式爱情,他很烦肢体接触,所以你想追他,要先充实自己的精神世界,比如看看书、听听音乐剧……”万里晴当真要倾囊相助,滔滔不绝。
叶空雨突然开口打断,问:“他亲过你没?”
嗯?
万里晴愣住。
不是吧,叶空雨这占有欲也太强了。
谈恋爱,亲亲抱抱也没啥吧?
但说起来,沈炎就只亲过他一次,亲的是额头,在他领设计奖的那天下午。
亲额头那也是亲,万里晴不想刺激某个爱而不得的人,摇摇头,坚定说:“没有。”
叶空雨身体猛然前倾,盯着万里晴的眼睛,声音很低很沉地问道:“也没睡过?”
万里晴耳朵红了。
继续摇头。
叶空雨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先是浅笑,然后是愉悦的大笑。
相处这么久,万里晴还是头一次见他情绪这么奔放。
果然,暗恋害人不浅。
“那你上次说,你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叶空雨终于没在笑了。
不知是不是万里晴的错觉,总感觉他的眼神异常温柔。
“叫阵呗。”万里晴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脸上有些烫,移开视线。
叶空雨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两人对视:“所以那天在冰川,是你的初吻?”
“……”
叶空雨脑袋凑了过来。
嘴唇也贴了上来。
万里晴宕机了。
接着,他听到叶空雨的轻笑。
“朝朝,你不是要给我支招?”叶空雨摸着他温热的耳垂,“那你至少应该教我,接吻要闭眼。”
“哦,忘了,你不会。”叶空雨说着,抬起右手,盖住万里晴的眼睛,感受着不安的睫毛,似蝴蝶震翅,在他掌心扑簌簌抖动。
万里晴的脸要熟透了。
分不清眼下是什么情况。
这个吻的时间并不长,但叶空雨似乎有意想让万里晴记住,分开时,舌尖在万里晴翘翘的唇珠上舔了下。
一股莫名的感觉顺着背脊往上爬,万里晴推开叶空雨,有气无力地怒吼:“你干什么?”
“拿你练手。”叶空雨说。
“练个屁。”万里晴咬牙切齿,“我刚刚白说了是吧?沈炎不喜欢肢体接触,你这样追不上的!”
“嗯。”叶空雨满不在乎地应着,“那就不追了。”
万里晴:“……”
他必须承认,在听到叶空雨这么说时,有一瞬间,他是开心的,只是这时的他还不清楚,是为了谁而高兴。
有了叶空雨的这一出,聊天是进行不下去了,万里晴怀着难言的心情去睡觉。
电还没来,房东太太听到敲门声,举着烛灯打开门,叶空雨彬彬有礼的说明来意。
“听说他刚从外地回来,你可以去拜访,祝你好运。”
房东太太在纸上写了一串地址,叶空雨道谢后离开了。
建筑师的家很好找,在小镇的东侧,偏离主城区,被粉刷的五颜六色的外墙与主人冷淡的气质,截然相反。
当他听到叶空雨的请求后,递来一杯伏特加,把人邀进门,表示他很愿意帮忙。
叶空雨乘着月色回来,万里晴已经睡醒了,正在客厅收拾行李,见他手里提着袋子,随口问:“买的什么?”
“猪饲料。”叶空雨把袋子扔给他,进屋换衣服去了。
万里晴把纸袋子打开,奶香味扑鼻,是他很喜欢吃的蒜香味蜂蜜法棍,刚到维特镇他吃过一次,但因为那家店离得远,又要排队,就再没去买过。
他迫不及待咬了一口,面包体余热未散,很有嚼劲,正好晚饭没吃饱,三两口就解决了。
“谢谢啊。”他对从屋里出来的叶空雨说。
叶空雨捏着鼻子,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快刷牙去,一股子大蒜味。”
刷牙的时候,万里晴一想到叶空雨这几天又是吃螺蛳粉,又是买蒜香法棍,没忍住笑了。
猪就猪吧。
老板还是不差的嘛!
他们离开维特镇的这天,天气晴朗,退房时,房东太太笑着对万里晴说了句丹麦语,他凭着印象,能判断出是第一天入住时,老太太说的那句话。
到底什么意思呢?
叶空雨打着方向盘,在万里晴的视奸下,不咸不淡开口:“不是告诉你了,说你很傻。”
万里晴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叶空雨在忽悠他,挥挥拳头:“小爷我早晚会知道!”
说完,眼睛一闭,鼾声四起。
就是这么没心没肺。
告别这座小镇后,他们继续向北,去往环境更加恶劣的基浦村,这里的气温接近零下四十度,真正的极寒之地。
基浦村只有十户人家,村里没建什么公共设施,唯一有点看头的,是那栋靠近海岸线的房子。
它原先是个关押重刑犯的监狱,废弃多年后,由当地的公益组织牵头,改造成了一个专门提供给环球旅行者的免费住所,只需预约就可以入住。
房子的管理者是个猎人,万里晴拿到钥匙后,开了门,瞅着旁边的叶空雨:“进啊。”
“你先。”叶空雨双手抱臂,纹丝不动。
“别客气,老板先。”万里晴又露出招牌谄媚笑。
笑话。
他才不当出头鸟。
做攻略时,他看到这栋房子的第一眼,就勾起了好奇心,可真的来了,只远远瞥一眼,心里就开始发毛。
先不说这地儿以前是座监狱,从风水上来说怨气重,就光看被海水海风腐蚀的纹路崎岖的墙体,在迷雾笼罩的阴冷天气,如丧钟般阴森可怖,感觉下一秒就能上演寂静岭。
“怂了?”叶空雨笑着问。
万里晴躲在叶空雨身后:“是是是,我怂,你行你上。”
叶空雨带着个尾巴进门。
打开灯后,室内倒是温馨,清一色的木质家具,设施还算齐全,环境也不错,万里晴进浴室看了看,竟然还有热水。
“总算可以洗澡了。”赶了两天路,万里晴闻闻自己,都快臭了。
他把行李提进这里唯一的卧室,然后就傻眼了,不是,攻略上也没告诉他,只有一张床啊。
怎么睡?
谁睡沙发?
“猜丁壳吧。”他对叶空雨说。
“好。”
“三局两胜。”
“行。”
万里晴朝掌心噗噗吹了两口气,嘿嘿直乐:“忘了告诉你,我玩儿猜丁壳就没输过。”
“这么厉害。”叶空雨动了下手腕,“我好怕哦。”
万里晴:“......”你最好是。
三局结束,万里晴惨败,他真不信自己运气这么差,耍赖:“我没准备好,再来一局,一局定胜负。”
叶空雨挺好脾气的应了。
“石头、剪刀、布......”
万里晴瞅瞅自己展开的五个手指头,再看看叶空雨的两根树杈子。
嘴里喊着:“完了,这地儿有点邪乎。”
叶空雨从床上拿了个枕头,扔给万里晴:“啰嗦什么,去睡沙发。”
大局已定。
万里晴也不做纠缠。
他垂头丧气打开行李箱,拿出一桶红烧牛肉面,撕开盖子,立马笑了起来:“在这边买泡面,竟然有叉子!”
说高兴就高兴。
叶空雨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说,阈值低的人真是容易获得幸福。
“你要泡吗?”万里晴不好吃独食,问了嘴。
“泡谁?你?”叶空雨接话。
“……”
万里晴真想给自己掌嘴。
当什么烂好人啊!
让他饿死得了。
叶空雨原本没什么胃口,见万里晴吸溜吸溜吃着面,也给自己来了一桶。
“给你。”万里晴推过来一包馋嘴烧。
“什么玩意?”
“辣条。”
叶空雨拿起来看了看,这种零食的包装压得很紧,他把四个边角都撕了口子,愣是没有打开。
万里晴憋着笑,掏出包新的,一秒打开,递给他:“吃吧。”
又把叶空雨手里的那包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换走了。
馋嘴烧,万里晴从小吃到大,一口一个。
叶空雨则是一个十口。
万里晴看得直摇头,真想说,不想吃就扔了吧。
“吃不惯?”等叶空雨吃完,万里晴问道。
的确吃不惯。
酸辣米线、冷面、螺蛳粉、泡面、辣条……
小时候,他没机会吃这些,父母不让。
等再大些,味觉已然被驯化,也过了满足口欲的年纪。
自从和万里晴住一起后,他被带着吃了好些,原来,添加剂混杂着工业调料,也能吃出幸福感。
“还有吗?再来一包。”叶空雨伸手。
“有。”万里晴拎出一袋,“管够。”
管够的后果,就是叶空雨的胃不舒服了。
万里晴真是服了,他就洗个澡的功夫,出来,袋子空了一半。
叶空雨脸色煞白,手压着胃,半躺在沙发。
“来,把药吃了。”还好这次出来把各类药都带上了。
“你坐下。”叶空雨拍拍旁边的位置。
等万里晴落座后,他靠了过来,低声说:“我不吃药。”
万里晴:“……”如果给老板强行灌药,会有什么后果吗?
“不吃药会胃溃疡,导致胃出血,就要去做胃镜,这里做胃镜可没有无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