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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丙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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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瞻刚踏进府院,一柄利剑横至颈前。

“说!这几天都跑哪去了!”剑柄一端握在刘宁手中,她束发窄袖,娇颜嗔怒,眼珠却不住的朝旁边瞥,“说好了要教我剑术,转眼就没影了,言而无信,哼!”

这般暗示,诸葛瞻自不可能瞧不见藏在树后的刘谌,立刻入戏:“难得来一趟南中,正事你皇兄又不许我插手,我总得寻点其他事做。别的不说,总该给太子殿下、你皇姊、费世兄还有兄长和伯约哥哥带些礼物回去,这才成日在外。又不是我不想教,是我回这都督府的时候,你都已经歇下了,难道我还能再唤你起来?”

“你成天大半夜才回来,谁有空等你!”刘宁翻给人个白眼,实则因已与人对上说辞,眼中紧张涣然冰释。她手腕一转,将剑收回:“算了,反正还有皇兄教我,就不该指望你。”

“欸!论起功夫,阿瞻那点三脚猫的本事的确教不了你,但宁儿舞剑,意又不在剑,是为兄刹了你风景。”这时,刘谌从树后现身,缓步走向二人,神情悠然,好似恰好路过,“阿瞻,确是你的不是,毕竟你都答应宁儿了。再说,挑礼物能这么多天大半夜才回来?别是有什么要事。”

“是有要事。”出乎刘谌意料,人居然没有否认,反而顺着话往下接,“其他人的礼物倒是都好挑,惟独伯约哥哥……殿下知道,他常年在军中,摆件配饰都不用上,瞻只好跑远点去夷人城邑,看看会不会有些新奇玩意。”

抱歉了伯约哥哥,拉你出来当挡箭牌。

心中暗暗向千里之外的人道着歉,面上则神情自然,只写着不知该买何礼物的苦恼。夷人城邑远在山中,一来一回要花许多时辰,因此这十日他其实都宿在那里。在不向刘谌暴露真实意图的前提下,很难有什么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解释这一行为,所以他早早让阎宇吩咐都督府的兵士仆人,一旦刘谌问起,必要回答他每夜都回,只是早起晚归,才不得相见。当然,一层证言不足够取信人,于是又有了刘宁跑去找刘谌抱怨教剑术一事。他若果真有要事在办,没有必要答应刘宁横生枝节。至于最后一层,则是不在此处的姜维。如众所周知的那样,面对刘谌,只要提到姜伯约,刘谌必然会下意识偏离主题,自然顾不上继续试探……

果不其然,听过这番话,刘谌立刻蹙眉思索起来:“寻常东西的确不适合送大将军,要不然我们去问雍齐是否有上好的铸剑玄铁?或者——”

却是突然,刘谌怀疑的目光再次落在人身上:“阿瞻,你果真,改变主意了?”

“……如殿下所说,瞻的意见,无关轻重不是吗?”他心下紧张自己是不是哪里漏了破绽,勉强装作自嘲,扯起嘴角,“那就当个富贵闲人,吃喝玩乐,谈经论道,所有人都开心。”

“你……”刘谌不由目露不忍,彻底放弃试探。他自责,对这从小一同长大的友人,之前那番话,或许的确说得太重了。

“阿瞻,世上苦难之人何止千万,中原之地尚且免不了百姓流离,妇孺横死,更何况是王化之外。当年武侯在南中所做,也不过仅是立下神像,稍作羁縻,而非立校教化。这说明两相抉择,他所选的同样也是北伐大业……既然连他都做不到,人有力穷时,你不要对自己苛求过甚。政治,自古及今,无不如此。”

“……殿下放心,我知道的。”

话音落下,二人对立站着,都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能陷入沉默。刘宁站在一旁,心觉气氛不对,忙上前道:“这些无聊事都别提了。皇兄,不是还有件大事,阿瞻不知道吗?”

刘谌如蒙大赦般立刻精神一振:“是了是了,都说起大将军了,怎么把这事忘了。”边说着,他边把袖中信笺递给人,“大将军在洮西大破王经,父皇下旨晋位,之后你的伯约哥哥可是名副其实的姜大将军了。”

熟悉的发展再次展现在眼前,诸葛瞻勉强笑笑,心中却已无前世那般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雀跃。世事无常,总是欲抑先扬,如果这次战捷依据轨迹已然到来,那之后的段谷……

「大军现驻于街亭外,不日攻城。」

等等,街亭?

因为知晓前情又抗拒后续,战报他看得心不在焉,在扫至最后一行字时,目光却瞬间凝滞。他记得前世姜维困在段谷,奏报中的解释是魏将邓艾率军至狄道,与城内守军形成犄角之势。眼见狄道守势已成,姜维向东寻找突破,邓艾则率军一路阻击。好不容易在渡渭水时,汉军比邓艾抢到几日先机,钟会却已在东面等候多时,最终与邓艾将姜维夹击于段谷。可眼下已是十一月,再考虑到邮驿所费,如果军报发出时大军已在街亭,理论上似乎没有必要再绕道段谷。

他马上从头认认真真的又读了一遍军报,当看到「诱钟会入段谷,急军西行,北上陇山」时,巨大的惊喜猝然而来,他顿时被砸懵了!

没有入段谷!伯约哥哥真的没有入段谷!他信了!

刘谌看到诸葛瞻拿着军报的手,连同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只当人是因捷报太过激动,笑着拍人肩膀,“有大将军在,胜利理所应当,阿瞻干嘛这么大反应”。而只有诸葛瞻他自己明白,战报上所写意味着什么。

「毕竟,小公子不是诸葛武侯。」

他本已做好这次无能改变一事的准备。

他本已接受哪怕是伯约哥哥,也不可能抛弃理智相信他那“只知书,不知兵”的戒告。

他本是……本是不在乎的。国家大事,不可儿戏,器重与信任理当来自实际的功绩,其他人或许还会因父亲高看他一眼,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伯约哥哥,深知他才能何等庸碌的姜伯约,面上哄一哄,转头就把“孩童戏语”丢干净,绝对是人之常情。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他能说服自己不生怨的。

为逃避更痛人的失望,夜深人静时,他已不知自己给自己浇了多少盆冷水。而现在,这份战报却明明白白告诉他,没必要强作理智,没必要妄自菲薄。他心心念念的伯约哥哥,不仅相信了他,避免再困段谷,还能将计就计,调虎离山,反而争取来攻下街亭的机会。父亲兵书有录,街亭地处陇山中枢之地,四通八达,一旦攻下,取得的胜利将比去年的大捷可观数倍。

姜伯约,姜大将军,力挽狂澜,天纵英姿,举世无双。

他的强大,远比所有人所能想象到的,还要多得多。

刘宁比刘谌心思细腻,对诸葛瞻也更加了解,自然更能感觉到人此刻亢奋的过于奇怪,便有心再起话头活跃气氛:

“依我看,刀兵剑器大将军那儿多的是,无甚稀奇。倒是南中锦帛贵重,与京中绣娘工艺迥异,阿瞻真想送,不如从头到脚给大将军置办一身新衣带回去?”

“大将军行伍之人,穿穿戴戴哪稀罕,肯定不行。”刘谌立刻表示反对。

诸葛瞻想了想,则道:“我倒觉得宁儿说得有道理。伯约哥哥凯旋归京,必要入宫赴宴听候封赏,倘若送衣袍,至少他肯定能用得到。”

“……行吧,听你的。”难得一次,刘谌很快就改变了主意,又或许他和刘宁一样,只是想借此让人开心些,既然人开了口,自然不必再争。

他看着诸葛瞻,见人眉目舒展,神色也放松许多:

“十日后沙约日要正式继承王位,阿瞻知道吗?”

“今日在城邑中听他说过了。”

“虽然我也不爽他那作派,但为表诚意,我们还是得去一趟。雍齐那边我与阎宇也已谈的差不多,等此事结束,我们即刻启程返京,让父皇得个双喜临门。”

闻此,诸葛瞻不由沉下目色。十日后的确是事了之日,但其发展必然会与刘谌所料大相径庭。

他不想欺骗朋友,可现在刘谌哪怕探到一点风声,计划都会被全数扼杀。

于是,漫长又短暂的沉默后,他抬眼回望,言笑温然:

“好,都依殿下安排。”

————————————————

【十日后】

小雨连绵几日后,这天晨起时,旭日普照,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城邑中的台子上,用作祭祀的牛、羊、鸡、豕已准备完毕,歃血用的金盆弯刀,也规规整整的摆着,阳光照在镶嵌着的宝石上,煞是好看。而所有物品中最华贵的,当属正中央那顶嵌着红宝石,用金子铸造的王冠。它金质纯粹,雕琢栩栩,血红宝石晶莹透亮无一丝杂质。这样的珍品,纵是放在皇宫里都是一等一的宝贝,若是换成粮食,至少能够五六个四口之家富足生活七八年。

说来也奇怪,人们总是能一面说着活下去最重要哪怕迫不得已以人祭祀,一面却又能对如此挥金如土的行为视若无睹,甚至与有荣焉。

依着约定,沙约日继任王位之后,将以南蛮王的身份与汉朝缔结盟约,承诺自此之后,互不侵扰,永结和平。故而今日刘谌一干人皆打扮的极为隆重,尤其是刘宁。她比别人足足早起了两个时辰,脱下方便行动的麻布衣,换上雍齐命绣娘赶制的华服,发髻用乌木簪挽实,再用金簪玉梳装点。眉描清柳,唇点绛红,肤若皓雪,步移莲动,莫说是外人,就是天天相见的刘谌与诸葛瞻,都在人推开屋门时,惊艳的说不出话。

“不愧是汉人中的公主,真似天上降下的神仙般……”

侍女扶着刘宁身姿袅袅走下鸾车,本是目空一切的沙约日顿时瞪圆了眼。今日他也算盛装打扮,满身金银,可丝毫掩不住一身的粗蛮气。他看得眼睛发直,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刘宁的胳膊,“这般的美人,正与本王相配。公主,留下当王后吧。”

“你放肆!”

刘宁发怒要打人,沙约日色咪咪的也抬起胳膊,想趁势去握刘宁的手,却突然腰后一疼,反被巴掌结结实实扇在脸上。

“沙约日,你想死吗?!”

刘谌带着侍卫提剑上前,毫不掩饰刚才正是自己下的暗手,而刘宁已被诸葛瞻拉到身后,护的严严实实。

刘宁力气对皮糙肉厚之人算不得大,沙约日摸着被打的地方,不恼反笑,神情促狭,“殿下别生气。本王只是突然想起来,你们汉家素来有嫁公主的习俗。这位公主生的——”他探身去看刘宁,被刘宁狠狠瞪回来,心想这女子倒是烈性,抢来后得狠狠打骂一番才懂规矩,“生的这么美貌,年龄又正相当,嫁给本王为后,给我生上十几个儿子,不比什么歃血为盟更有用?”

刘谌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呸!”

沙约日勃然大怒:“我算什么东西?!我算什么东西不还是你们巴巴的来找本王求和平!来人啊,直接把这女人给绑——”

“慢着。”

两方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一顶八人抬的竹辇将两边隔开,放辇,落地,雍齐迤迤然站起身:

“新王继位,汉夷缔约,大好日子,何必煞风景?”

他先到沙约日身边,小声戒告:“别忘了什么最重要!”又来到刘谌前赔罪:“殿下息怒,夷人粗俗不知礼,别为这点事坏了正事。”

刘谌眉毛紧了松,松了又紧,愤恨道:“下不为例。他再敢多说一句污言秽语,别怪孤的剑不长眼!”说完怒哼一声,把剑摔入剑柄。

雍齐对人背影笑赔了个礼,转身又去看沙约日,那匆匆一句话想来劝不住他。

果然,沙约日气道:“不就个女人,他还真敢杀了本王不成!”

雍齐低呵:“他真敢!北地王性情刚烈,你再乱说话,我不替你收尸!。”先把沙约日吓住,他才松了语气,又娓娓相劝:“就算你真想娶那永乐主,也该徐徐图之,哪能今日发作。”

“徐徐图之?等今日一过他们都要走了,小美人跑了怎么办!”

“等这王位一继,钱财一到,兵马足了,你再给那汉皇帝去信求娶,跑的再远,永乐主不还是会给你巴巴送回来。急什么,蠢货!”

被雍齐这么骂一顿,沙约日心中又怕又恨,总归把这番道理听进耳朵。他低骂了几句,便放弃纠缠,转身去督看其他事。雍齐站在原地,暗暗长舒一口气:一个莽夫,一个蠢货,真是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再等等。等刘谌滚回去,夷人被他彻底拿捏住,钱财到手杀了阎宇夺了军队,到那时……

雍氏一门,前途无量。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永乐公主,着实打扮的太漂亮了。

他狐疑的瞟了眼站在诸葛瞻身侧的刘宁。今日的她,可谓是光彩夺目,惊为天人,哪里有平日里那瘦瘦小小没长开的模样。想了半天,他仍无头绪,便也只好放下疑惑,将注意力移到其他事上。

又过一个时辰,日至正午,众人坐定,继位仪式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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