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何人?此地禁止外人擅闯!”村门口排查的村民们不住地打量他们,语气十分冷漠,显然对陌生人抱有浓重的戒心。
萧暮雨走上前,轻车熟路地就要掏出银袋来摆平。
顾殷久一把按住他,摆出一副老江湖的架势,往前踏了两步。
“江湖行走,讲的是义气,不是钱财!”
这走江湖靠得是兄弟道义,哪有处处以财开道的?
顾殷久整了整衣冠,清了下嗓子,彬彬有礼道:“我们长途跋涉而来,好不容易找了个有人烟的地方,想进去讨一口水喝,不知诸位可否通融通融?”
“滚!没钱走什么江湖。”
顾殷久笑容瞬间凝固。
不用回头看,身后二人定在满脸戏谑地看戏。
顾殷久老脸发红。
萧暮雨轻咳了一声,忍笑上前,重新递了银袋子道:“我们路过此地,并无恶意。”
那几人打开银袋看了眼,面面相觑,顿时态度大变,赶紧把挡路的木架移开。那个之前态度凶狠的村民更是堆满了笑容,解释说他们之所以这样对待外人,是因为行尸横行,他们这才怕得要命的。
顾殷久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这哪是怕僵尸,分明是怕穷鬼好么!
进门后,他拍了一下董萧山的肩膀,表情深沉:“你方才给了多少银子?”
“一两。”
“造孽啊,我家小三不过三钱银子,早知翻进来得了。”顾殷久哀声长叹,满脸可惜。
*
大南村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虽然墙外是行尸,可墙内跟外面的混乱截然不同,处处呈现出宁静舒适的景象。炊烟四起,晚霞灿烂,隐隐可闻鸡鸣狗吠之声。
三人默不作声地走着,顾殷久环视四周,感受到无数道视线从不同的方向投射过来,正偷看自己这帮外乡人。
这些人看向他们的眼里充满了戒备,而且这个戒备当中还带了恐惧。
对,是恐惧。
顾殷久有些疑惑,若是戒备他们这些外乡人还好,可他们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何必这般怕他们呢?再说了,他长得也没那么寒碜吧。
难道这个村子之前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喂,小木鱼你去哪?”顾殷久叫住了独自走在最前面的萧暮雨。
萧暮雨一愣,回道:“李公子,我去寻客栈。”
“客栈?”顾殷久一脸无语道:“小木鱼,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萧暮雨没明白他什么意思,顺着答道:“这里是大南村。”
顾殷久幽幽地道:“对,大南村。这地儿还是个旮旯里的村庄。”
看着萧暮雨一脸茫然的样子,顾殷久摇摇头,暗道这主仆两果真是没受过苦日子的公子哥儿,叹了口气道:“这里穷乡僻壤的哪来的客栈给你,跑这来开客栈这不是要活活饿死吗?”
萧暮雨站着不动了,他思索片刻后道:“那李公子你觉得该如何?”
“当然是找人借宿了。”
顾殷久用手肘戳了下苏扶卿的手臂,冲他眨了眨眼,“方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到水边有不少勤奋洗衣的小姑娘偷摸着瞧你,你去的借宿的话,定有不少人上赶着‘收留’呢!”
“苏公子,为了今晚有地方住,你就牺牲一下吧!”
“不去。”
苏扶卿神情冷冷,顾殷久满脸戏谑,笑意晏晏。
萧暮雨赶忙插在两人中间道:“不用麻烦公子,属下这就去找人借宿。”
自从采花贼事件过后自家公子一直心怀芥蒂,他怕顾殷久继续这么卖弄风趣下去,等会两人的玩笑又要激化成一场冲突,他可不想再经历一番两人前些日子的冷战了。
“我开玩笑的,小木鱼,你回来,不用去了!”萧暮雨没走出两步,身后的顾殷久高声喊道。
萧暮雨疑惑地看过来,顾殷久指着他腰间银袋笑道:“放心吧,咱们刚才花了一大笔进门费,等会肯定有人自动来寻我们的。”
方才萧暮雨掏钱的时候,他就看到有人直勾勾地盯着那袋子银两瞧,他们这财大气粗的,还怕没人找上来吗?
果然,没走多久,便有一位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者从远处颤颤巍巍地朝他们走来,自称是大南村的村长。
这村长的胡子垂至颐下,几乎遮盖了他的大半张脸。他的外貌虽然看起来老态龙钟,但声音却中气十足,不似一个年迈之人,反而透着一股蓬勃的活力,叫人瞧不出他的真实年纪。
他一走近,顾殷久鼻尖动了动,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心道这村长还挺骚包,一大把年纪了身上还带香包。
村长见三人气度不凡,不像是什么普通人物,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几位少侠是?”
顾殷久抢在两人先头答道:是川谷派的,正好路过此处。”
川谷派乃管辖此地的一个小门派,这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即便苏家庄也是大家势力,却远在岭南,比不上人家的顶头上司来的有用。
果真,听了此话,村长态度恭敬了不少,抱拳道:“原是川谷派的啊,几位公子屈尊来此,按理说我们村该有所表示,但此地实在是穷困潦倒,没有办法了。”
顾殷久朝他笑道:“不必麻烦,只不过我们可能要在此地呆上几天,不知村长能否接纳我等并提供一处落脚之地??”
村长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子,道:“空房子有是有,不过都是些年久失修的老屋子了,只怕是要委屈三位少侠啊。”
顾殷久道:“条件不必太过讲究,只要能稍作休憩就可以了,谢谢老伯了。”
话说顾殷久说这话当真只是客气一下,毕竟对方已经知道他们是川谷派的人,理应不会亏待他们。他没有想到是,这村长真的带着他们走向两间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茅草房。
这老儿到了门口处,伸手一指,“只这一处空房了。”
顾殷久嘴角抽了抽,刚要说话,忽的跑来一黄脸胖子,朝这山羊胡子喊道:“村长,村头老刘家不交保护费!已经跟我们的人打起来了!”
村长双目一瞪:“什么!”匆忙对着顾殷久等人说道:“几位少侠实在抱歉,发生了点小麻烦,失陪了。”随后便随着那黄脸胖子走了。
萧暮雨看着眼前茅屋,满脸犹疑:“李公子,我们当真要在此过夜吗?”
毕竟他们一路走来,所见的屋子虽都是毛坯土房子,却都不及这间寒碜破落,而且这周围还长满荒草,晚上睡觉多半会被虫蛇钻被窝。
顾殷久虽心里暗叫晦气,面上却仍死撑着面子,扯着嗓子道:“怎的不能,连这都受不住,你两公子哥当走江湖是来游玩的啊!”
他率先走进这间破落小土房。
环顾屋内,仅简单的摆设一张桌,墙角处搁着油漆剥落的矮柜外加一张瘸腿板凳,丢在外面都没人捡的那种。上方有一道被封死的窗口,毫不透光,简直可以称之为家徒四壁了,跟牛棚没什么两样。
好在角落那张木头床上放了被子,看起来勉强还算绵软,顾殷久赶了半天路,如今累的很,当下没筋没骨地坐了上去。
“砰--”
那张床立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响动,紧接着顾殷久连人带床板地摔在地上了。
苏扶卿微微提起唇角。
顾殷久狼狈起身,拍拍衣服上沾上的灰尘,怒道:“什么鬼?这地方能住人?”
苏扶卿看着顾殷久的窘态,笑意更盛,难得的调侃:“李公子不是受得住吗?这可是个好地方呢,至少能让你在梦里也保持警醒,不至于在危急关头瞌睡过去。”
顾殷久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是我判断有误。”
旁观的萧暮雨终于明白自家公子为什么要留下李山炮了,有了他,他们这一路上少不了乐趣。而且自家原本寡言的公子明显开朗了不少,说话也多了起来。
顾殷久憋着一股气大步迈出门:“走走走!寻别出去处!我就不信找不到地方住了!”
遇到贵客不好好招待就算了,这分明就是赤裸裸地赶客了,这村长老儿绝对有问题。
既然如此,那他就偏偏要留在这里,他倒要看看这村子里的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顾殷久骂骂咧咧地走出门,就有人迎面撞来,险些撞了个满怀,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而那人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本想破口大骂,却在看见顾殷久时,顿时就没了脾气。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激动地跟他打招呼:“神医,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啊!”
“你是?”顾殷久打量着面前一身灰扑扑道士服打扮的人,疑惑道。
“是我啊!李演,神医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人见他不认得,面色着急了起来。
顾殷久仔细辨认来人,瞧他长着两眼一鼻,圆圆墩墩,甚是眼熟,他一拍脑袋:“哦,你是李家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