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的背影,苏扶卿道:“不打算告诉她真相吗?”
顾殷久摇摇头:“现在不合适。”
如今药谷已重新振作,朱砂也能独当一面,以自己现在的名声,若是暴露身份,对药谷来说未必是好事。
顾殷久继续道:“对了,你刚才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这人是怎么知道刀是假的?
苏扶卿只道:“等这次任务结束,你随我回苏家庄,就知道了。”
*
“诶,姐姐,这桑果可都熟了!”
“是啊,可甜了!”
不知赶了多久的路,顾殷久在朦胧的睡意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欢笑声惊醒,只觉春风扑面而来,精神一振。
他掀开车帘探头一瞧,正好看见走来几位身穿着青布衫衣的农家女,她们脑后盘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像螺丝似的尖髻儿高高翘起。
那几人挎着篮子走到树下,正踮着脚不知摘些什么,旁白还站着一个身材清瘦拉着辆木头车的灰男子,正跟几人攀谈。
桌上的母蛊盘指针不停旋转,只是方向十分紊乱,镶嵌于中间的宝石还隐隐发出金色光芒。
顾殷久提醒道:“苏公子,看来白虎就在此地了。”
“二公子,可需属下去打听一番附近的事情?”萧暮雨在车外适时道。
苏扶卿点点头:“去吧。”
顾殷久赶忙出声喊住他:“小木鱼,等等。”
“李公子,可还是有事要交代?”萧暮雨停住脚步,疑惑道。
顾殷久指了指他腰间配剑,朝他笑道:“你这配着刀呢,别吓坏人家。”
“这种事交给我好了。”说着,他便纵着□□三文驴,优哉游哉地朝那几位农家女走去。
几位农家女早早便注意到这边一对人马,此刻又见那队人里走出一位面容普通的青年男子,当下一齐朝这边观望而来。
灰衣男子见到顾殷久,倒也自来熟地主动搭话:“这位兄台,你也是来问路的?”
顾殷久留意着他拉的木头车上的货物,各种小玩意儿琳琅满目,多是些日常用品,看来是经常游走各地贩卖货物的商贩。
“非也,我只是路过此地,看到几位姑娘,想上前打声招呼罢了。“
比之问路,顾殷久更多的是想找人聊聊天,苏扶卿这厮话不多,这些天来二人在马车同处可把他憋得够呛。
顾殷久朝笑嘻嘻地道:“姑娘们,这高处的桑葚不好摘吧?”
几位农家女相互看了一眼,年纪小的害羞地躲在后头,不敢搭话,其中一位性子开朗的绿衣妇人回答道:“是的,实在是太高了。“
她指着树上鲜嫩的桑果,“这桑果要熟透了才甜,用棍子敲打的话,容易烂掉,所以我们只能用手摘。”绿衣妇人说话的声音婉转而明快,丝毫没有畏惧与陌生男子交谈的拘束。
“那我来帮你们摘吧。”顾殷久主动请缨。
“多谢哝。”几位农家女以本地吴依软语道谢,音调颇为软糯温软。
顾殷久能说会道,他一面帮几人采摘,一面侃到天南地北,三言两语便逗得一帮人频频发笑,不禁都对他产生了好感,竟然把一开始跟她们聊得热火朝天的灰衣小货贩抛在一旁。
顾殷久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摘了半篮,他将篮子递给绿衣妇人,问道:“诶,几位好姐姐,我想问问,最近这片地儿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比如邪祟作怪什么的。”
小货贩酸溜溜地插话道:“这不就图穷匕首见了?我就说,这位仁兄绝对不只是好心来帮你们。”
他个子矮小,只能摘取低处的果实,如今见顾股久比他受欢迎,心情更为憋屈了。
“哈哈哈,你说得对,我一开始纯粹是为了问路而来,没想到还能结识这么多美丽的姐姐,实在是我的福分啊。”顾殷久顺着话题打趣道。
“哎呦,你两别贫了。”
几位农家女忍不住笑了出来,穿着绿衣的妇人忍住笑意说道:“现在年轻人真是会夸人。实话告诉你,我们这一直都十分平静 ,要是真有什么动荡,我们几个早就躲在家里了。”
她又对小货贩道:“诶,小伙子,我问你,你这样整日在外面游荡,可讨到媳妇没有?”
“唉,这事儿早着呢!”小货贩摆摆手。
这一般在外整日奔波忙碌的,多半是还没成家的,毕竟哪个成家立业的男子能整日在外游荡?没媳妇也就罢了,若是有,整日让媳妇独守空房,后院可是极易起火的。
顾殷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苏扶卿,这厮年纪轻轻,长成这样不去寻花问柳,反倒整日跟他如影随形,一看就是个万年单身汉。
思及此,他忍不住微笑道:“说起这个,我最近也遇到一个有趣的家伙,他模样好家世好,但整天在外跑,有姑娘搭讪也不理睬呢!”
绿衣妇人道:“哎哟,你就不懂了,人家家世样貌好,自然不愁娶不着老婆啊!”
听到这话,小货贩像是被她戳中了痛点般,有些不服气地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别看我现在只是个下九流拉车卖货的,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现在走南闯北,日后定要做出一番成就哩!婆娘什么的先放在后头!”
“说得好!”
顾殷久很捧场地鼓掌:“我祝小老弟这生意越干越红火,赶明儿就去云水城里包个店铺,做大生意!当上掌柜的!”
这话虽是带了点吹捧的调侃,但是逗得小货贩心花怒放,他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也不计较顾殷久比他受欢迎的事了,连连摆手道:“借你吉言了兄弟!”
顾殷久抱拳道:“兄弟,你这走南闯北的,想必见识不少,你可知道这方圆十里内可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白虎作为四大妖兽之一,卦象为阳,而阳气过盛时,必定要出现阴性邪性的东西来压上一压。因而白虎所至之处便易出邪祟,找到邪祟藏身之处,多半能寻其踪迹。
所以顾殷久现在倒不是怕去的地方危险,而是怕去的地方不危险,那跑的地方就错了。
“没什么啊,不过若你说要有倒是也有,前面有个叫大南村的,村外边都是会走的尸体,整天嗷嗷叫的要咬人呢!我都不敢往那边做买卖,晦气得很。”小货贩撇撇嘴,颇为嫌弃。
他口中所谓的“会走的尸体”多半是行尸。这玩意的可怕并非在于它们的杀伤力,仅仅表面上看起来吓人而已。如果遇到阳气过剩的普通人,倒是还要自个儿找个地方躲起来。
因而即便有这玩意儿,也不能说明大南村会出现邪祟,顾殷久又道:“那除了行尸,那边可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小货贩望了一下周围,似乎在确保没有人在附近偷听,他朝顾殷久招招手,“你过来。”
顾殷久靠了过去,只听他压低声音道:“那里的人看起来神经兮兮的,都很排斥外人的,你可不要去。”
“而且那儿的小孩经常接二连三的不见。你说就一个封闭的村子,那些小孩还能跑到哪里去?”
神经兮兮,排斥外人,而且经常丢孩子?
顾殷久在心中默默地分析着这三条信息。
排斥外人可以理解,毕竟一个村子常年受行尸侵扰,大家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因而陌生人进入会有排斥心。
至于经常丢孩子,倒是有点蹊跷了。
“掳走孩子,是用来干什么呢.....”顾殷久双眼微微眯起,手指在下巴上轻轻摩挲。
“还能用来干啥!无非是些强买强卖的勾当呗!”
小货贩一脸不屑,“我跟你说啊,有的富家世族就缺子嗣!老天爷可是公平的,让他们家财万贯,却让他们断子绝孙!几位好姐姐,你们说是不是啊?”说完他便继续跟几位农家女打趣起来。
顾殷久笑着摇头,若是如此倒也罢了,就怕别有用心之人用这些孩童来炼什么邪门遁甲。
正当他想继续问些别的东西时,却发现面前叽叽喳喳的几人同时停下了嬉笑,眼直勾勾地只瞧着他身后。
顾殷久转头一看,随即恍然大悟。
得了,那“不愁娶不着老婆”的来了。
“苏公子,你怎么过来了,我正要回去找你呢!”他笑着苏扶卿打招呼。
见苏扶卿盯着他手中之物,顾殷久便将桑果递了过去,“哦,你也想吃吗?”
这桑果是一个两颊黑红的小姑娘用洁净帕子装了送他的,酸酸甜甜,别有滋味。
苏扶卿却不伸手接过,目光透过他,扫过不远处的人,眼神所到之处,莫名的让人颈后发凉。
“嗯?吃不吃?”顾殷久歪了下头,挡住他视线。
苏扶卿收回目光,瞪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我不喜欢。”
“回去骑你的……驴,接着赶路。”似是不大想叫那个顾殷久成心给驴取的名字。
顾殷久被瞪得一头雾水,看着他眨了眨眼。
难不成就因为刚才他多花了点时间,这人就不耐烦了吧?好歹他也打听了啊!
眼见苏扶卿要将人带走,绿衣妇人最先反应过来,对顾殷久道:"诶,这位公子是你朋友啊!"
“这哪里只是朋友啊,我们可是过命的兄弟。”
顾殷久索性直接走到苏扶卿身边,把着他的肩膀吊儿郎当地笑道。
苏扶卿看了他一眼,拿下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漠然道:“不认识。”
“二少爷你这话说得可真是让人伤心。”顾殷久做出擦泪的动作。
绿衣妇人哈哈大笑:“一开始我看到你们一堆人站在那,还以为是要去追债呢。”
顾殷久顿感好笑,问道:“我长得就这么像追债的吗?难不成我的外貌已经凶恶到了这个地步?”
绿衣妇人再次开口道:“谁说追债的一定要凶神恶煞了?你不好说,反正我看你朋友的确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