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杜明去找了玉泉商人,今晚要与他到矿场洽谈合作。”
“他被舆论搞怕了,”杜明走投无路,江西算好了,来头神秘的玉泉商人会是他想把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此,不枉他费了这么些时日,“东西带上,虽说是请我们,做客的也该送个礼。”
“江爷,您怎么来了,”“哎哟,小的今晚约了客人,您看,明日小的登门拜访可好?”
“我怎么记得,是你约的我呢,”江旭笑眼如锋,“不是说要和我谈合作?”
“您……”
杜明绞尽脑汁也没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约江旭会面协商,近日来他分明只找了那位从玉泉来的玉石商人……
除非……他怎么也没想到,江旭就是玉泉商人!
他早该料到的,出手阔绰、不计代价的玉泉商人,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江爷,您,您……”
杜明惊惧地指着江旭,他急昏了头,上了江旭的道。
“杜老板不必惊讶。”
被人用手指的感觉令江旭不快,但一想到马口场即将收入囊中,这一丝不快也被尽数抹去。
他覆上杜明伸出的手指,迫使杜明直视自己的眼睛。他满意地欣赏那因为惊恐而放大的瞳孔,而后缓缓地,将杜明的手压下去。
这样好多了。
“进来吧。”
见杜明迟迟不动作,江旭反客为主,命杜明跟上。杜明如同一只提线木偶,机械地听从安排。
“坐。”
江旭命他坐,他便坐。
“杜老板请人来,也不上茶吗,”江旭敲着空空如也的方桌,下人会意,为他沏上茶,“你找我来,是要谈笔什么生意?”
“您……是玉石商人,自然是……谈玉石……买卖……”
他蹦出几个字,便顿一会儿,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切都是江旭设的局,他跳了进去,这些准备好与玉泉商人切磋的话术早失了用。
“哦?马口场的矿我收了不少,都是好货。可如今我胃口也大了,寻常的玉石生意,都瞧不上了。”
“那江爷您……想做什么生意?”
他成了案上肉,江旭怎么说,他便怎么回。
“我要矿场本身。”
见杜明逐渐回过神来,江旭歇下逗弄的心思,直入正题。
字字掷地有声。
“恐怕……不行。”
事到如今,杜明还想保下马口场。
这在江旭的演算范围内,依然在掌控之中。他低头不语,静静听杜明自以为是的辩解。
“自马口场被发觉之日起,大小灾祸不断,各方争斗不歇。直至小的掌握后,矿场才得以有序生产。江爷,小的着实是为您着想。您要做矿场的生意,不如让小的替您打理?”
一阵寂静。
突然,堂内传出半是讥讽半是畅快的笑声。等江旭笑够了,他的目光玩味地在杜明脸上游走,像猎手玩弄猎物。
“这些天,想来杜老板也没少听外头的话。”
“江爷何等睿智,风言风语想必您不甚在意,毕竟眼见为实。”
“眼见为实?”诱了半天,江旭就等他说这句话。他大手一挥,王奎便跨步上前,“给他看!”
“当年矿难是怎么发生的,那些矿工是怎么死的,保护神的名头是怎么来的,杜老板,你的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需要江爷亲自说明吗?”
话毕,王奎从衣袖里抽出一卷卷轴,把住卷轴一端高举,白纸黑字的卷面簌簌显露,落地有声。
卷轴落地的瞬间,王奎猛踢一脚,卷轴的另一端骨碌滚至杜明脚前,与杜明的脚尖碰撞。一顿一跳,长得仿佛展不尽的卷轴跃至杜明的脚背,他低头,眼见的每个字似乎都沁着血。
“你为一己私欲,制造一场死伤数百人的矿难,心安理得地接受膜拜。若非江爷心怀正义、小心寻觅,此等罪孽,将何时呈在众人眼前!
铁证如山,杜老板,你该做何解释?”
“不……”
杜明仓皇跪下,抓起卷轴往眼睛上摁,生怕看错一个字。
他结结巴巴地轻念,而后突然癫狂地往前跪趴,胡乱捧起卷轴的每一处,恨不得一目十行地找出漏洞,还以清白。
爬到王奎脚边时,杜明的怀里已垛叠出厚厚一堆,凌乱收起的长卷。王奎将手里的一端掷向杜明的脸,刚好遮住那张狰狞丑陋的面容。
此刻,杜明仿佛明白大局再不可逆转。他放弃挣扎,任拼命收起的卷轴从怀里“哗哗”落地,自己缓慢站起,双目呆滞,了无生趣。
“你以为,你就赢了吗?”
“矿里再无人相信所谓的‘保护神’,你还有退路?”
江旭泰然自若。
“哈哈哈,江爷,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出,我给他们的甜头,比让他们敬我为神明还稳固得多!
那些人嘴上说着信神信佛,为了那点钱,为了那点权,神啊佛啊,又有何用!”
“哦,是吗,”见江旭从善如流,杜明惊恐地四下张望,惴惴不安。江旭缓缓品完半杯茶水,寂静的室内,杜明一人的心跳声“怦怦”直响,“害怕吗?”
杜明错愕了一瞬。
他怕,怕得要死。
“我有什么好怕的。”
许是自信过了头,杜明虽被江旭震慑在原地不敢动,嘴上却不饶人。
他大呵一声,把围在屋外看热闹的矿工都吆喝进来。乌泱泱一群精瘦结实的汉子涌进屋内,将三人包了个严严实实。
“给我上!”
听到杜明下令,矿工们举起镐头、拎起锄具,跃跃欲试,但不敢真的向江旭发起进攻。
以少敌多的境遇下,江旭冷静得可怕。
他噙着一抹轻笑,两腿张开,大喇喇地稳坐钓鱼台。胜券在握的模样令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进来吧。”
江旭打个响指,朝身后的小院门望去,众人也跟随他的目光看去,杜明也抻长了脖子,囫囵吞了口口水。
只见“玉泉商人”徐徐走进,在江旭面前叩首礼拜,道:“贵人。”
矿工们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在江旭与“玉泉商人”之间打量。
“你们杜老板怕我抢了他的玉石生意,要把我和这位玉泉商人赶出后江。各位,我就直说了,从今往后你们是想继续在杜老板手下干活,还是跟着玉泉商人拿玉石换钱,你们自己选。”
王奎护在江旭身前,几名暗卫从房屋四角显身逼近。
一边是温文尔雅的江旭,一边是瘫软怯懦的杜明。
还有想让人忽视都难的侍卫。
“对了,你们的杜老板,可是亲手杀了你们的弟兄。”
他扬起一侧嘴角,嘲弄地留下一抹余光落在杜明身上,仿佛是说“这是你要走到这步的”。
尚未收回的卷轴、听天由命的杜明。这群矿工不傻,此事早有苗头,再见眼前的场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家蜂拥而上,讨伐的对象却成了杜明。
“你个杂种、渣滓!”
“狗东西,还往自己脸上贴金,下地狱去吧!”
……
估摸着杜明还剩口气,江旭使个眼色,暗卫拉开义愤填膺的矿工,捂着脑袋大喊“救命”的杜明已鼻青脸肿,倒地不起。
“都走吧,矿场易主了。”
费了老大劲拉走忿忿不平的矿工,江旭拽着杜明的衣领,帮他站稳。
“我给他们尝的甜头,可比你给的多的多。”
江旭擦过杜明的肩,斜眼蔑视,轻声耳语。
“你的手里,一样沾满了血,你以为,你不会遭报应吗!”
“哗”!
王奎拔刀刺穿了杜明的胸膛。
“江爷的手上从不沾血。”
王奎死死盯着杜明因惊惧睁大的眼睛,握住刀柄缓缓旋转着拔出剑,带出一段狭长的血肉,展露在杜明眼前。
“所以,他永远不会遭报应。”
带血的长剑垂在身侧,刀尖淌着鲜红的血,“滴答滴答”,像雨。
“便宜他了。”
“卑职留了手,他没死,”王奎一边擦拭刀身,一边向江旭解释,生怕江旭怪罪他擅自行事,“江爷,带他去哪?”
“有人来收拾。”
江旭没说是谁,王奎不知道,但也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