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术屏障网逐渐消散。沉闷的脚步声纷纷砸在地面,愈来愈近。至高守卫们上前围住我,为首的是奥利安和D,B127也好奇地凑过来。他们拿到齿轮后个子高了很多,我目测自己现在只到他们的胸甲。现在我成了最矮的那个啦。而且奥利安和D在一块,看起来他们还没出现什么大分歧,这是目前对我来说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奥利安的面甲上同时浮现出欣喜与困惑:“Aurora,你——”
“你一直都知道真相!”D-16打断他的话。他背对日光站在我身前,微微俯下身,压抑愤怒,近乎低咆地质问道:“还有你的特殊能力,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你站在我们这边,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把御天敌的恶行公之于众?!”
“D……”奥利安拉了拉好友,示意他不要这样态度强硬。
我望向红蜘蛛,后者摊开双手,表示“是你说要亲口告诉他们自己身份的,不关我的事”。于是我叹一口气:“是……你说的没错,D。我承认一切指责。我从未告诉你们我的真实身份,而且受限于自身的软弱和狭隘观念,有能力却没做更多。如果要我详细说明理由,或许会显得我更像在找借口。”
“我需要补充一句。”红蜘蛛说,他的嗓音尖细,“她在与我们的合作期间从未施展过如此具有攻击性的法术,换句话说,她一直在隐瞒实力。”
“但你应该对我的能力有所估计,红蜘蛛。”
“你又没展现出来过,一码归一码。”红蜘蛛抱臂说,挑起一只眉毛。
“法术?”奥利安敏锐地注意到这个词,“magic?这不是神话里才有的能力吗?”
红蜘蛛冷哼一声。我看向奥利安:“我当然不是神话里的人物,奥利安。事实上,我并不来自这个宇宙。”
我尽量简明扼要地阐述了平行宇宙和自己的穿越者身份。在场的除了红蜘蛛,其他机都为此大吃一惊。“尖叫鬼,怎么就你一点反应也没有。”闹翻天轻轻肘了一下他,“你一直都知道?”
“抱歉,这件事情是对外保密的。”我说,“我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被太多人知晓,以免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之前我只跟红蜘蛛,还有声波和震荡波解释过我的身份。”
“……等一下,是不是少了一些人?” 我环视四周,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些身影并未出现。我压下心底的不安,低沉着声音问道:“我只知道声波和震荡波躲在基地的底层仓库。其他人呢?艾丽塔呢?”
大厅内嘈杂的议论声被一键暂停。红蜘蛛率先道:“谁知道呢,基地几乎被彻底摧毁了,那个炉渣尽可能多得带走了每个至高守卫。”他指向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御天敌,“我还以为那两个家伙也牺牲了……”
我心中一紧,暗地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Aurora。”这时我的通讯频道响起,钛师傅说道,“我们到铁堡了。” 我看了眼内置时钟,正好离我们告别时过了六个赛时。
抬头透过阳台,我望见一条列车行驶在铺满阳光的道路上,直直往铁堡之塔的顶楼驶来。车头玻璃后的一抹玫红分外醒目。
*
艾丽塔领着钛师傅、声波、震荡波和一众幸存的至高守卫乘坐运输车抵达了铁堡。钛师傅的到来无疑再次卷起了一阵争议的风暴,但天元很耐心地替我解围,有异议的机子也不再说什么。
“确切的说,真正打乱我计划的是这个。”我取出胸甲里的神器,换来众机的一阵惊呼。察觉到领导模块有意往奥利安的方向飞去,我将其塞回原位。这个时候还太早了。我想。
“元始天尊让我暂时保管领导模块。这并不意味着我就真正有资格担任领袖的位置。”
“但领导模块选择了你,不是吗。”艾丽塔说。她蓝色的光学镜转动,传达出不解。同为女性金刚,作为曾经的下属,又没有亲眼见证我制服御天敌与其手下的全过程,她当然对我抱有更多的尊敬和亲切感。
我浅浅地笑了,继而郑重道:“是的。既然如此,我会尽可能地承担起责任,直到有更适合的人选诞生。这段时间里,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我垂眸,深深置换一轮,往天台走去。
“现在,告诉铁堡民众们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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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塔和B127带着昏迷的黑寡妇去了广播台,奥利安和D将矿工们召集到广场上来,双波和几位受伤严重的至高守卫去了医疗室。失去齿轮的御天敌被我拖出铁堡之塔,钛师傅和其余至高守卫跟同我走到火种源之井边。年长的天元向民众揭露了御天敌的罪行和被掩埋的真相,我作为领导模块的持有者——被任命为临时的“Prime”,向所有人展示胸前的领导模块。
“能源宝照亮我们最黑暗的时刻。” 我将领导模块高高举起。
大大小小的齿轮拖着慧蓝色的光尾,从火种源之井飞出,钻进矿工们的胸腔。水蓝色的能源从井口喷涌而出,灌入干涸五十循环之久的水道,流遍整座赛博坦星。我在千万光学镜的注目下发表宣誓,宣誓民众们不会再受到欺骗,五面怪会被赶出家园,赛博坦会迎来一个新的开始。全城的广播屏幕里映着我的身影,我的话语被传遍街巷。我从未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经历这些。这简直就像在做梦。
我转过头,在摄像头的死角位置轻叹了一口气。
回到幕后,声波向我简要说明了我离开后的状况。钛师傅在三个赛时后抵达基地废墟,并找到了仓库内的两位至高守卫副官,彼时震荡波的光学镜已被大致修复完毕。三机走出仓库后开始寻找幸存者——声波当时希望我尽早赶去铁堡就没让我干这活,找到了被压在巨石下的艾丽塔和其他至高守卫。最终统计下来牺牲者约占全员的四分之一。这是可以接受的数量,震荡波说,多数战士在黑寡妇突袭舰桥时牺牲,后来御天敌的轰炸反而没造成多少伤亡,大部分战士都被当成人质活捉会铁堡了。
“我们有必要给他们举行悼念会。”我低低的说,回想起自己看见的那些机体碎片,“也不知道他们的机体还能不能找到,最好再进行个正规的葬礼。
“……目前可派出的人手不足。”情报官指出,“我们尚未有足够精力去做这些事。而且。”他停顿一下,“震荡波的意思是,你已经尽可能做到最好了,不要太怪罪自己。”
“哎呀。”我露出一个大抵是比较难看的笑容,“知道了啦,你们也赶紧去医务室吧,我和救护车提前打过招呼了。之后我还需要你们的协助。”
繁杂的公务很快被压缩打包成文件发到我的通讯里来,层层叠叠的数据板同步堆上办公桌。等到要紧的几项公事全都完结,已经将近傍晚了。我站在铁堡之塔顶端的天台,俯瞰正披上暮色的铁堡城。
光学镜失焦。楼房的灯光散成点点光斑,钢铁之城在余晖中化作斑驳的色块。
群众们称呼我为“Prime”。新闻里是,交上来的文件中也是。我品尝它的分量,沉重,苦涩,有一瞬间我自以为我能够理解大哥的肩责,又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在自作多情。我怎么配呢,我怎么能和他比呢。
我的思绪清晰又混乱,逻辑模块帮助我完成事务的处理,情感模块在“我不行”、“我可以”间来回冲撞,像是两股纠缠的麻绳,组成我尚且能顺畅运转的模块回路。我的确不擅长处理政务,也不懂政治,好在多年的处事经验让我能够举一反三学得很快,钛师傅也会时实给我提供帮助。
一些事务的议论我曾在tfp那边开会旁听时听到过,而且印象很深。当时赛博坦刚刚重获生机,战后的一切都百废待兴,我很积极地参加并认真旁听了最开始的每场会议,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见解。那个时候我对政治了解甚少,只是一味地阐述符合自己价值观、其实听起来有些可笑的观点。不过没有机笑话我,大家都很友好。我记得op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对我说谢谢,我们会参考你的意见。
傍晚的风微凉。我杵在栏杆边,默默整理打包旁听tfp会议的记忆备份。身后忽而传来脚步声,我转过头去,是D-16。年轻的银白重坦从阴影中走出,外甲被抹上一层瑰丽的暮光,显得胸甲上热熔枪留下的痕迹更加明显。
他现在被任命为至高守卫的新首领,主责应对五面怪的反攻工作,简单来说,是负责铁堡目前的军政。红蜘蛛试图发表反对意见,结果就是被我和D两双红色(橘红也算红吧)的光学镜瞪了回去,前首领只好咂咂嘴噤声。
D-16不满足于我和钛师傅的措辞,我能理解,我自己也不满于自己的作为,我已经说过了。
“晚好。你的伤……没去找救护车治疗吗。”我问。
他撇过目光:“这种伤无伤大雅。况且医疗室的伤员已经爆满了。”
“也是。”
热熔枪的伤害对机体本身的伤害不大。“但我听救护车说,这很疼。”我朝他走去。
“去里面吧。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