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16出去了，说他去外面吹会风。我留在房间里看文件，心思却飘忽不定。
复盘下剧情的走向。艾丽塔代替奥利安被埋在石头底下，小奥则和D一块被抓到了铁堡，倒是很像废案剧情……他们暂且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争执了。D没有跟我提起他在山洞和奥利安的吵架，他应该知道我当时在场的。也不知道他们在被至高守卫巡逻队带走前有没有互相吐露芯声。
我放下手中的数据板。奥利安会感到好友的陌生吗？在D遭受挑衅变出融和炮的时候，在D被至高守卫的呼声簇拥着发表演讲，喊出“一劳永逸”的时候。他会害怕吗？
又或者事情也没我想象的那么遭。说不定在御天敌偷袭的时候，他们也曾并肩而战。我想起银白重坦橘黄色的光学镜，他的怒火趋于平息。是因为我早就有过预想，所以没有明显感受到他的变化吗……
我的确对你们的故事很熟悉，D。我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我能记起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微表情，每一次的互相触碰，你们一步步走向分离、走向对立的过程。奥利安·派克斯和D-16，像是两条近乎平行的相交线，曾经亲密无间，却在为期二十多循环的短暂相交过后，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那是阴魂不散的梦魇。
你的愤怒，你和奥利安的争执，还有你放手时说的那句话。我想。不过现在看来，一炮贯穿好友左臂的那种事不会发生了，噩梦终止于开端，这是好消息。
……对了，震天尊的齿轮。
紫红色的天元齿轮静静躺在子空间的角落。或许应该找D聊聊这事。对抗五面怪需要足够强大的战力，我一人在前线没法顾及后方的防御，总得有人充当队伍的主力……嗯，就这样。
我草拟完毕明日会议的报告，起身出门，可还没在走廊拐多少个弯，就在转角碰到了要找的银白重坦。
“诶，D，你怎么在这里？”
我挥手招呼他跟我一块走。他随我到天台：“我……我又考虑了一番。我想……我想向你一份出入御天敌所在牢房的权限。”
“……我不给你权限并不是担心你做出过激的行为，D。”、他神色心虚，我寻思他是觉得不好意思，便解释道，“目前只有我，钛师傅和三位至高守卫指挥官有进出的权限，奥利安也没有。何况他已经被摘下齿轮，这已经够他受的了……你是想单独找他聊聊？”
但是他之前完全没透露出来他有去探监的倾向啊，明明一直对此默不作声的，我还以为他不想再见到御天敌了呢。我暗暗疑惑。
“嗯。”他纯净的黄色光学镜闪了闪。我莫名觉得有些奇怪，也没多想，从臂甲夹层中拿出密钥。
“呐。对了，我出来也是找你有事，我在想……”
我正想掏出震天尊的齿轮，无意间习惯性地触发法术感应。但是……为什么显示的定位不在这里？
不，不对——！
“咚！”法术从指间飞出，紧紧捆住面前的银白机并向后拉拽。重坦的头雕重重砸在地板上。密钥甩飞落在几米远处，被我用物控收回重新放入夹层。
他痛呼一声，睁开光学镜，满脸的诧异：“Aurora，你干什么？怎么了？”
“……”
一个猜想从处理器中生出。我咬紧后槽牙，抬手走进他：“我还想问你呢，冒牌货。”
“什，什么？”
“你不是D-16。”我死死盯着他的面甲，一字一句道，“他在哪？千面客。”
*
法术感应的定位显示D在铁堡之塔底下……约地下30层的位置。
是我小看这群叛徒了，他们能耐不小，在短短时间内能悄无声息地拐走一个军品机。而且，不怕死。
被我称为千面客的银白机迟钝了一下，转而狞笑起来。那笑容出现在D-16模样的面甲上，看得我油箱直反胃。“竟然被您识破了，亲爱的领袖大人。”他戏谑道，发出刺耳的笑声，银白的装甲倒映出我愈发阴沉的脸色，“万万没想到您竟然认识我，不愧是——”
“别废话！”我厉声打断他，“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哈，无非是，打晕，俘虏，囚禁。”千面客——他没有否认。他说的每一个单词都在冲击我的脑膜块，“作为交换，怎么样？拿你心爱的小跟班换御天敌大人，如何？看你甚至不敢对我这具机体动手呢。这买卖可是稳赚不赔——呃！”
我来不及多考虑他对D 的称呼。我的理智仿佛在崩溃。他说对了，我不敢对这具机体动手，我的法术上甚至没有加上高温，紧紧只是捆住了他。他的样貌——简直和D-16一模一样，甚至原封不动地照搬了胸口那道歪七扭八的震天尊标志！此刻，他顶着这副机体，用丑恶的嘴脸说出我所认识的D-16永远不可能说出的话。（冷酷、暴力之下的爱与温存。）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冒牌他！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短时间内经历完这么多事，明明，明明我都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为什么还会有意外？
我上前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吼道：“你他渣的以为你是谁？”
那双金黄色的光学镜中铺满轻蔑，他张扬地笑，他在挑衅：“来啊！动手啊！就在这里杀了我啊！”
他在挑战我的底线，他在有意激怒我。我适时地想到。我不应该上他的当，可是……！我忍不住缓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然后我听见奥利安的声音：“Aurora？D？这是怎么了？”
“……”
我松开手。奥利安慌忙地跑上前来：“我听到楼上有声响，就过来了。D……？”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银白机，此时千面客的神情又变回了同样茫然的无辜样，我心中再度涌起怒火来。
“这炉渣可不是D-16，奥利安……***。”我又忍不住爆了声大炎粗口，毫不掩盖自己的嫌恶之意，“他是个盗取了D机体数据后，变换了自己的机体外形的叛徒。”
“不，Aurora。”那该死的叛徒还在试图狡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请你松开我……Orion，帮我说服她，我……Orion？”
红蓝重卡的神情僵住了。悲伤布上他的面甲，还有难以置信。
“不攻自破啊，哼？”法术托举起他的上半身，又猛地向下施力。他与地板狠狠相撞。我抬起右手，手心汇聚能量，瞄准假冒者头雕侧边的地面，“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给我变回去！不然你别想——”
“Aurora等等！”奥利安叫住我，拉过我的右手臂，“你不必这么做！”
射出的法术偏移了，击中旁边的墙壁，金色的碎块飞溅，留出一个黝黑的大洞。
轰击响起声的那一瞬间，处理器遭受刺激，从记忆深处调出似曾相识的碎片。影像在眼前快速浮动、闪烁，模糊，但我熟悉每一帧的画面，我知道那是什么。
“……奥利安，你在干什么？！”我呆滞地看着墙壁的缺口，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奥利安正抓着我的手。刚刚的法术因手臂突然的受力失去了对威力的控制，我本只想给千面客来个下马威。
“这很危险的！你怎么能这么唐突地拉我的手！万一打到你了怎么办？”我不想对他发火，可愤怒油然而生。
他为什么要阻拦我？他为什么就这么不对自己的性命负责？奥利安，奥利安？
“Aurora，我们不能在这里处决了他，你也应该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直视他那双忧郁的蓝眼睛：“我当然知道，奥利安，我刚刚并没有想直接杀了他，尽管我非常生气！”
红蓝机子似乎被我的语气冲到了，他拘谨地收回手臂：“ok……”
“哦吼？内讧？”倒在地上的千面客嘲讽道，“看来我们新任Prime组织的内部并不团结啊。”
……他渣的你又叫什么叫。
奥利安看我黑着一张脸走近冒牌的银白重坦。我蹲下身，控制力道，对着冒牌货的头雕就是一拳。千面客的光学镜闪烁一下后缓缓闭合，头雕斜侧向地面。
我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我怎么可能对他下手。他简直跟D-16长得一模一样。”
“……”
“倒是你！”我起身逼近红蓝重坦，仰头，手指猛地戳了戳他的胸甲，“你就不能注意下自己的安全吗？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的法术意外打到你身上会怎么样？哪怕我给你的挂件会保护你！”
他的光学镜漫上委屈，和肉眼可察觉的自责，而我感到难过。我有些头疼。
我知道那些闪出的记忆碎片意味着什么。阻拦与意外。我没想到这个时候我竟然还能跟D共情。
“行吧，奥利安。”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领导模块同样在帮助我。我又捶了下重卡的车窗，嘟囔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受这个贱人顶着你好兄弟的脸说话的。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着公正和大义。”
奥利安低下头：“我……Aurora，你也说过了，新铁堡会迎来一个新的开始，你会以身作则。”
“是……是。”我无奈地叹息，伸手收回缠在千面客身上的法术，“抱歉，刚刚是我太激动了，语气不是很好。”
“没关系……”奥利安说，“所以这位是……？”
“千面客。”我一面给处在医务室的红蜘蛛发去消息，一面介绍道，“他有变换成其他机子模样的能力，只要他有对方的机体数据。我有理由怀疑窝藏在至高守卫的间谍也是他，看来我们还需要花精力追查……但是D的机体数据？你们是怎么被抓到铁堡的？”
“我依稀记得御天敌把我们关进了运输机。”奥利安短暂思索后道，“我们当时处于昏迷状态，快到铁堡了才醒过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呵，excellent。还会搞这一招。”我冷笑道，头也不回地拉住奥利安的手就往天台走。
“诶诶？Aurora，你要带我去哪？”奥利安个子比我高，三两步就跟上了我飞快的步伐。
“去救D-16，我们给他复仇。”我盯着室外的夜景，咬牙切齿道。
“那千面客？”
“红蜘蛛还有半塞分就到了，还有闹翻天，他们会处理的。”我说着，把奥利安拉到栏杆边缘，正直向下看去，是中央广场边缘通往地下区域的裂缝。
“现在，跳下去。” 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什么？”
“没听错，跳下去。”我没作过多解释，用力推了奥利安一把，随后跳下，跟他一同从塔顶坠落。
可怜的奥利安的喊声淹没在风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