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将《玄阳经》送回逍遥山后。
我仍带着厉剑寒四处游历。
这天我们在山野扎营,厉剑寒忙着支帐篷时,我摸出包袱里的烧刀酒喝了起来。
之前我随口说了句这酒跟逍遥山下的天仙酿很像,他就特地多备了几坛。
只是这酒却比天仙酿要烈得多。
才喝半坛,我就有些醉了。
我泛红的视野里,突然只剩厉剑寒俯身时,那一道窄瘦的腰线。
下一瞬,等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已将他抵在了摇晃的帐篷架上。
“小心……”
他第一反应是护住我的头,怕我被垂落的篷布砸到。
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喉间酒气翻涌。
“师弟……你总这样事事顺着我,对我这么好,究竟是为什么?”
他明显有些僵住,肩背紧贴着支架有些紧绷。
“师兄……你喝醉了。”
他喉结急促滚动着。
我紧盯着他躲闪的目光,“之前不是说喜欢我么?怎么现在又不肯认了?”
察觉他挣动着想退开,
我索性扣住他下颌吻上去。
这次他没有躲。
原本僵直的肩背倏然酥软下来,手指慢慢攀上我的后腰,抓紧了我的衣料。
寂静里响起了暧昧水声。
从唇缝间半睁开眼,我看见他半垂的眼睫蒙上了水雾。
眼尾也泛起了薄红。
我情不自禁环住他,压进了帐篷。
指尖沿着他的肩颈线条滑下去,
却在碰到他腕间肌肤的那一刻。
浑身酒意突然被凉意贯穿——
那里皮肤下的血脉正发疯般横冲直撞,突突搏动,震得我手指发麻。
我猛然扣住他的手腕,瞳孔不住收缩。
他的脉象……
怎么会乱成这样?
厉剑寒刚从亲吻中缓回神,见我攥得死紧,唇间逸出一声轻唤。
“师兄……??”
“你的经脉……是怎么回事?”
我话音未落,他手腕抖了一下,想要抽离我的掌心。
却被我五指扣得更紧。
一缕真气探入经脉,真气游走间,我的眼瞳无法抑制地震颤起来。
他身上本该早已被化解的阴寒之气,此刻正在他周身经脉间肆虐翻涌,甚至比之前还要猖獗。
“不是练了《玄阳经》了?”我声音微颤,“为什么反噬还在?”
他抽出手没有说话。
我看见血色渐渐从他脸上褪去。
连忙扳过他肩头,“究竟怎么回事?师弟,你告诉师兄,为什么你明明已经修炼了《玄阳经》,经脉还是会被寒气反噬?”
“是不是功力未到火候?”
“不怕,师弟。师兄带你回逍遥山,找师父拿回经书。等取了经书,师兄陪你去后山闭关,守着你修到大圆满。”
我拉住他的手欲起身。
厉剑寒却纹丝不动。
我不禁焦急转头。
就见他静静凝望着我,眸里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没用的。师兄。”
他的声音很轻,“《玄阳经》根本解决不了寒玉功反噬,那只是谣传。”
“谣传?”我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我上一世豁出性命为他夺来的《玄阳经》,怎么会是谣传?
如果真如此,那我上一世还为了它而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玄阳经》只能暂时缓解反噬。”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反扑,一次比一次严重。”
他闭了闭眼,眉间隐现痛色,似在强自压制体内躁动的反噬。
不知为何,见他这般情状,我浑身寒意更加刺骨。
他明明连完整功法都还没参透。
怎么就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脑中一阵轰鸣,想起这一路厉剑寒的蹊跷。
锦绣遭掳那夜,他孤身一人杀进了罗刹教分坛,可那分坛位置本该是绝密,上辈子还是在我亲自潜入后,才被江湖知晓的;被正魔两派追杀时,他跟着我拦下方诸不让师父出山,仿佛早料到师父会遇害;还有,还有后来在总坛种种……
我自己是仗着重生才处处占先。
如今仔细回想,厉剑寒知道的并不比我少。
这个念头闪过的刹那,我触电般松开他的手,往后退开一步。
厉剑寒的手悬停在半空。
他看着我眼底暖意一寸寸凝结成冰,喉结微颤。
“师兄……”
“别碰我!”
我扫开他伸来的指尖,“厉剑寒,你记得我们前世是不是?你也是重生的!”
厉剑寒望着我逐渐泛红的眼瞳,喉结动了动,“师兄,你先冷静些……”
“你不是恨我杀了师父吗?”
我截断他的话音,“你不是恨我勾结魔教吗?”
我目光落在他还有点红肿的唇上,想起方才唇齿厮磨的画面只觉荒诞可笑。
“厉剑寒,你那么恨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做这种事?!!”
“师父的事后来查清了,”
他唇色发白,语速快得好像是要追赶什么,
“他不是你杀的,勾结魔教也是栽赃,都是武林盟主为了《玄阳经》设的局,他骗了整个江湖……也骗了我。”
“后来你托方诸交给我的经书,我收到了。”他微微低垂下颈子,“他说你是为治我经脉反噬才卷入那场纷争的。”
“师兄,上一世是我蠢笨,错怪了你。”
听着他情真意切的忏悔,我却突然笑出了声。
浑身止不住颤抖。
“所以呢?”
“厉掌门这一世对我这么殷勤,是想要补偿我?”
“发现我对你存着龌龊心思,便拿自己这副身子当赔礼,往我榻上送?”
“厉掌门这么能忍辱负重,简直比我这杀人魔头更能豁得出去啊。”
厉剑寒指节痉挛着收紧。
虽然早知跟迟瑾会有对峙这一日。
可当这些刻薄话真捅进心口,他仍疼得浑身发冷。
“不止是补偿。”他喉结艰涩滚动,“师兄,我…喜欢你。”
“喜欢我?”
我欺身贴近他苍白的耳廓,毒蛇吐息般低语,“是在我内力尽失,最需要你的时候,用秋水剑将我捅个对穿的那种喜欢?”
厉剑寒瞳孔皱缩,整个人如遭冰封,连呼吸都凝滞了。
我冷笑了一下,转身掀帘。
但刚踏出半步,就被一双手臂箍住了腰。
“师兄,我知错了。”
他湿漉漉的鼻息扑在我颈侧,“每次反噬发作都痛得锥心……你就当那是在罚我,还不够解气么?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原谅我?”
我垂眸盯着死死环在腰间的手。
从何时起,这个冷心冷情的师弟,也学会这种摇尾乞怜的作态了?
荒唐。
在他细小的呜咽声里,我掌心畜起了内力。
他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手臂越收越紧,但下一瞬——
砰!
他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重重撞上帐篷,一口血喷在帆布上。
“厉剑寒,从你递出秋水剑那一刻起,你我就已经恩断义绝了。”
“如果你真的对我有半分内疚,就离我远一些。这辈子别再让我见到你。”
这辈子别再让我见到你……?!
厉剑寒捂着心口,看见迟瑾背对向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山道上,喉头再次涌上腥甜——
噗!!
大口鲜血喷溅在地,染红了他衣襟。
从那以后,厉剑寒就真的不再出现在迟瑾面前。
但他一直暗中跟随迟瑾,托人送温酒热菜,迟瑾却似能识破是谁送的,总将食盒原封不动倒进泔水桶。
还有些觊觎《玄阳经》的江湖人想找迟瑾晦气,也都被厉剑寒悄无声息解决了。
可前世他对迟瑾的伤害实在太深了。
迟瑾察觉自己被尾随,还是趁着厉剑寒调息的间隙,悄悄离开了。
等厉剑寒发现,只在客栈房间找到一件迟瑾忘记收走的里衣。
他抱着这件留着迟瑾气息的衣衫,蜷进迟瑾睡过的被褥,昏睡了一天。
醒来后,他有了一个想法。
当夜,上清剑派暗阁失守,记载着掌门怀聂弑师夺位的密卷传遍武林。
武林盟主就此身败名裂。
他开始带死士不顾一切追杀厉剑寒。
厉剑寒逃到荒山野岭,拖着带伤的右腿,倚在树洞下喘息。
指尖搭上愈发紊乱的脉搏,他凄凉地闭上了眼。
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啊。
师兄……
你要到何时,
才肯回头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