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对女儿不好的想法吧?”
贵妃是在奉承他吧?皇帝自觉他不屑霍贵妃这奉承,但还是有感觉暖意和窝心,沉郁的心思不自觉有丝活泛,只是嬴忱璧他有点想不好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轻咳又压住了,想跳话题时,霍灵渠主动岔开了:“陛下今日看郭皇后有感触的吧?”
嬴忱璧看向贵妃,霍灵渠摇摇头,好像有一种荒唐感,又好像淡得没有:“亲娘被褫夺诰命被押入刑部大牢关两天,若非杭婕妤给她出主意,她应该不敢闹。
亲女被暂且送走,若非那两个奶娘撺掇她,她应该也不会想要闹一闹;甚至于,她若是能闹得陛下同意留下这两个奶娘,但二公主必须六月再还给她,我相信不用三言两语她就能安生消停,就像,她今天还能因晚膳被削减而生气。”
“是啊。”皇帝认同:“亲娘被褫夺诰命关入刑部大牢、亲女被暂且送走都挡不住郭皇后因顿晚膳发脾气,贵妃看得很准。”嬴忱璧又很快释怀:“今天在伊人殿,秀女告御状,朕看着告御状的小姑娘都有感触,对自己和对郭皇后的感触。”
“世间多少好儿女……”可他居然能只因正妻二字就对那样个女人付出过十多年热忱,嬴忱璧想笑:“贵妃没有骂错朕,朕不自爱,三年更应该是个底线。”
霍灵渠想皇帝娶妻时不知满怀多少憧憬期待呢:“郭氏没少当面呛你吧?”
“是,前提是她没有被吓到。”嬴忱璧当做没有听懂霍贵妃的指向,只就事论事谈:“她不怕朕、甚至不怕太后,因为朕和太后都没有恐吓过要打她,贵妃今天吓到她了,掐着她的脖子拿刀恐吓她足以威慑她,想吓她就这么简单。
但,纵使她不怕朕,她都没胆量来找朕闹,唯有朕去找她,她才发得出脾气来。贵妃今天吓到她,虽然有人怂恿,她又敢想闹一闹,但贵妃再敲打下便又能把她吓回去。”
让朝堂宫闱都看清楚了,皇帝以前是多费心才没让他们看穿,嬴忱璧直想笑。
霍灵渠宽慰:“陛下还不到三十岁呢,人生还没有过半,不必太在意。”
嬴忱璧莫名感到阵舒心,领悟贵妃的用意了,谈过郭氏和杭婕妤再谈令愔夫人的用意。虽然他对令愔夫人的感观比对郭氏和杭婕妤的感观要好,但令愔夫人又有何不同?都一样,就是个妃子,他何必只因看错个嫔妃就犯心思郁结。
“朕想谢谢贵妃。”嬴忱璧真心说,又着重指出:“不是我觉得我们生疏我才想说谢谢,就是单纯的想感谢,将来我们有儿女很恩爱时,这样的情况,朕还是会想说谢谢。”
“我确实不大想谈令愔夫人。”霍灵渠自动忽略掉皇帝将来之后的话。
嬴忱璧很能理解,就好比皇帝他还因此犯了点心思郁结。
“朕——”嬴忱璧叹息:“唉,两个皇儿还小,我想等皇儿们懂事些再冷落令愔夫人,可我突然想不好该等到皇儿们几岁时,贵妃觉得过几年妥当?”
霍灵渠讶然,注视皇帝片刻,斟酌道:“你有没有想过根源?”
“什么根源?”嬴忱璧一时没懂,霍灵渠轻咳下,捧茶盏喝口花茶,皇帝笑了:“没把皇帝看在眼里的根源?”令愔夫人当然也没把皇帝看在眼里,只是很隐晦才曝露出来而已。嬴忱璧平静得几乎没有情绪:“自是在她们眼中的皇帝很窝囊。”
“我反而觉得这根源或可追溯至潜邸时。”霍灵渠揣摩道:“不论杭婕妤还是令愔夫人,我以为她们想象的天潢贵胄应该都是高高在上八面威风,但自她们入潜邸起,你和她们想的天潢贵胄就有出入了,而你对待她们又都很好。
虽然你面冷,但你面冷心热,你们在一起生活多年,她们还能感受不出来你只是面上冷实则你对人很好吗?看令愔夫人傍晚时的高姿态就很明了了。”
“她有恃无恐。”比起猜测,霍灵渠更像是在陈述:“不是她仗着有两个皇子有恃无恐,而是你对她的好给她的有恃无恐,她笃定你不会冷落她。”
嬴忱璧定定注视霍贵妃,霍灵渠补充:“虽然令愔夫人应该没有这想法,但这种无形的感觉应该早已植根在她的骨血里了,不必她有想法就能推动她行事。”
“笃定?”好半响,嬴忱璧才仿佛感到甚是可笑地笑起来,笃定?多荒唐,他顾念皇儿在令愔夫人眼中却是吃定他窝囊任是妃子如何看不上这皇帝都无妨的笃定?!
假若他没有犹豫、没有想不好该再顾及几年,是不是他才是笑话,沦为众人眼中的笑柄还浑然不知的笑话?!令愔夫人践踏君上,皇帝都不冷落,还能宠着这种妃子,岂不就是在告诉别人可以往皇帝头上踩吗?!他竟然没察觉他险些酿成大错。
难怪贵妃在获知他还想对令愔夫人顾及几年时这么惊讶!
嬴忱璧终还是把盘桓许久的话问了出来:“贵妃看来朕也很窝囊吧?”
“你很伟大。”霍灵渠感慨,嬴忱璧表示:“朕谢谢贵妃,讽刺都没讽刺味儿。”
“我没有讽刺你,我真这么想。”霍灵渠语气很静,似一汪清泉在安静给予滋养的静:“不是只有轰轰烈烈的建功立业才是伟大,平凡人平凡事都可以成就伟大。
默默无名生活艰辛但仍然数十年如一日的扶危济困,势单力薄敢为公理正义舍生忘死,还有在前线、牺牲自己来守护家园的将士们,谁不伟大?”
霍灵渠实在言:“陛下统御江山更该看见苍生渺小而不是只能看到庙堂金阙。”
嬴忱璧叹气,贵妃可能真的没有讽刺他吧。
“贵妃的教诲,朕记住了,但朕真的不大明白,你刚才对我的评价?”
“陛下看宜春县主还有萧家。”霍灵渠例举道:“宜春县主若是被顺利骗进朱家,朱家将萧家榨干后赶尽杀绝,萧灼灼和萧家对朱家将会是什么态度?”
“深仇大恨吧。”嬴忱璧忍不住再叹口气,霍贵妃的意思很明白了,但皇帝还是想问:“只因朕对令愔夫人没有生恨乃至想过为两个孩儿再顾及她几年?”
“陛下觉得这是很容易的事吗?”皇帝是自苦太久都不把自苦当苦了吗?霍灵渠惊奇,皇帝嬴忱璧微怔,看向贵妃,霍灵渠反看向他,嬴忱璧:“……”
“如此说来,贵妃当年寻回家门前而不入也很伟大?”嬴忱璧想还是不纠结了,和贵妃来个共鸣吧。霍灵渠扫兴纠正:“不一样,你在委屈自己,我不委屈自己。
十二年前我走到家门前而不入是我自愿的,我没有不情愿,但你很明显不愿意再宠令愔夫人了还能想为两个孩儿再顾及她几年,摆明你在委屈自己。
我爹他们、还有霁之,我们都不会委屈自己,我教桑柔也是,不要为任何人委屈自己,没想到你做皇帝居然都能这么委屈自己。”
霍贵妃的眼神就像看见朵奇葩。
嬴忱璧:“……”
所以你感叹我伟大?感觉受到暴击的皇帝冷静下忙不迭反攻:“为人父母为孩儿忍受点委屈不是很应当吗,难道贵妃将来做母亲不愿意为孩儿受点委屈?”
霍灵渠轻飘飘的:“陪你从潜邸过来的三位好像都不能哦,杭婕妤今天利用起女儿来多不手软啊,令愔夫人和你硬刚时有替她的孩儿们考虑过吗?郭氏更不用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既当爹又当娘,这些皇嗣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被扎心的皇帝铁青着脸训诫:“朕问的是贵妃,不要给朕顾左右而言他。”
霍灵渠就给个答案:“我不会委屈自己,不会为任何人委屈自己。”
“作甚要委屈自己呢?”霍灵渠抿口茶,没有争锋相对,却是比争辩更辛辣:“若是做父母就要委屈自己,那么做儿女要委屈自己吗?做人媳妇要委屈自己吗?
人,一旦有退让,就能不断退让;一个人若是能委屈自己一回,就能委屈自己无数回。臣妾请问陛下,一个能不断委屈自己的人还有自己吗?”
自己?嬴忱璧感觉朦朦胧胧的:“自己?”
“嗯,人若没有自己还与提线木偶何异?”霍灵渠逻辑清晰:“人必须存在才有相应的身份随之而来,人若是都不存在,还如何做儿女做父母做妻子做丈夫?那么自然,不论是做儿女还是做父母都应该从属于自己而不是凌驾在自己之上。
做父母只是自己众多身份当中的一个,怎能只因做父母就委屈自己,难道人成为父母,人就不是自己了吗?还是自己呀,那作甚要把自己沦为做父母这件事的从属呢?”
嬴忱璧笑了:“那么五年前,流光何以会入风尘?”
“我和魏王达成协议,我帮他做事,他帮我看顾小祐的家人。”霍灵渠话落,嬴忱璧犹若胜券在握:“那么流光又作甚要委屈自己与魏王做此交易?”
“委屈?”霍灵渠奇怪看皇帝,否定道:“没有委屈啊,陛下何出此言?”
嬴忱璧当然道:“入风尘,烟花之地,还不委屈吗?”
霍灵渠失笑:“这是我自愿的,自己愿意怎么能叫委屈呢。”
自愿?嬴忱璧呵呵,就戳破贵妃的假装:“会有姑娘自愿入风尘吗?”
会有姑娘自愿入风尘吗?皇帝言下之意,流光是被迫的、是受着委屈的,皇帝更深层的影射呢?相处还行的融洽轰然散尽,霍灵渠迅速齿冷,真觉得讽刺。
“陛下对外人果然刻薄。”霍灵渠站起来,是疾风骤雨前的乌云沉聚:“我才知道呢,我霍灵渠没有跟人平等谈判的资格,我与魏王谈交易是去摇尾乞怜的。”
嬴忱璧立时头疼:“贵妃——”
“你懂不懂得尊重人,晏霁之不久前才问过你吧?”霍灵渠真怒了:“你是不懂,还是你就想把人往低贱看?你不可能不懂吧,你对你的家眷爱护得多好,不可一世,杭婕妤不可一世?你看看她若是遇上我大哥或者晏霁之,她还能不能狂起来?
一个普通的小妾在你手里都如此轻狂,当然是你骄纵出来的,你不懂吗?你怎会不懂,你对你的家眷们有多好,你还能没点数吗?可惜啊,你对他们越好,他们越看不上你,甚至看你就是犯贱可劲儿踩你,你受尽你宝贝疙瘩们的低贱,你心理不平衡。”
霍灵渠不惮往皇帝心伤上撒盐:“为你心理平衡,你不得不把外人往低贱看。”
嬴忱璧沉沉盯着霍贵妃,眼神不锋利,很钝重。
霍灵渠直视皇帝,冷傲相对:“会有姑娘自愿入风尘吗?若非你觉得霍灵渠受到逼迫,你能脱口而出这句话吗?那么你的想法还能不是我不配与魏王谈判吗?
若非你嬴忱璧觉得,魏王提出任何我不愿意的条件,我都只有接受的份儿,霍灵渠只能向魏王摇尾乞怜、受到委屈只有接着的份儿、我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你岂能说出这话来?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下贱,谢谢皇帝陛下你今夜特意告诉我。”
“贵妃——”嬴忱璧无奈想哄贵妃,不想皇帝他听到了——
“滚!!”
嬴忱璧慢半拍看向霍贵妃,霍灵渠貌若惊奇:“陛下受不住吗,不至于吧,令愔夫人对皇帝你又是践踏羞辱又是给足你难堪,你不都还想着不能冷落她吗?
霍家强抢后位虽是给陛下你背黑锅,但令愔夫人不知道啊,她看到的是太后压着皇帝,她当众直言有秀女告御状是霍家针对她爹的阴谋可还有顾及你吗?
若她有顾及你,能这么刻不容缓一刻都等不得地逼着你吗,她又是有多看不上你才能堂而皇之讽刺你、在她看来一目了然的阴谋而你居然都看不懂?更不要说,她直言是英王世子令她爹暂且停职,视皇帝如无物,这对皇帝得是多大的践踏羞辱?
尤其是,她偏要在大庭广众下闹出来,让所有人看见她只顾自己,根本不在意皇帝。她可是最得宠的妃子,她亲自宣告,对你百般看不上的女人,你都能宠六年多,当然是真的,所以她是有多嫌恶你啊才要这么踩你让你彻底变成个笑话?”
皇帝神情很冷,看霍贵妃的眼神倒不冷,就这么淡淡看着霍贵妃。
霍灵渠怎么泄愤怎么来。
“不过陛下尽可放心,霍家不瞎,但凡您对太后有一丁点顾念,之前霍家死期不远矣的流言就传不起来,我们看得懂,霍太后在您面前比杭婕妤都差之远矣。
霍灵渠更不会傻到把您的戏言当真,真的在意藏不住,假的在意装再真都能轻易窥测,令愔夫人自觉受点委屈之后对您的高姿态才是皇帝陛下在意着的模样呢,哪儿像您既觉得入风尘对霍灵渠是委屈还都若无其事地拿出来戳霍灵渠的痛处。”
嬴忱璧一怔,再看向霍贵妃,霍灵渠问:“你要留下来赐条白绫给我吗?”
皇帝迟疑下往外走。
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