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反应剧烈,家眷们闹着要去找皇后,建威侯的心却是凉了。
未满八岁的大皇子带着他三岁多的妹妹跑到皇极宫前闹着父皇不能处死他舅舅,直嚷着若是父皇要处死他舅舅就先处死他们、舅舅若有不测,他们兄妹就死给父皇看,嚷过多遍,皇帝没现身,禁军统领出来,传陛下口谕,杖责,打到大皇子认错。
十几大板落下,这七岁多的小小少年终是没抗住,认错了。
御前总管率领宫人送大皇子和二公主回去,而一直到天黑,郭皇后和建威侯都没动静,就大皇子带着妹妹闹了场,阖宫上下,宫里宫外的人们看得也是奇了,真觉好笑都不想笑,皇后和建威侯还真做得出来呀,躲在两个小孩身后。
看笑话之余,多半的人都能有点猜测了,陛下对大皇子怕是没多少寄望了,这种情形,对二皇子是很有利的,偏偏楚昭仪,唉,他们看好还在襁褓的四皇子都强过看好二皇子呀。是以今朝二皇子五岁生辰,嫔妃有送礼,宫外没有一家大臣祝贺。
楚昭仪的母亲进宫来看望昭仪和两位皇子,皇帝给话,让楚昭仪和母亲好好聚聚,他就不打扰她们母女相聚了,把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接去了皇极宫。
楚夫人看着,这可怎么是好:“你和陛下怎就闹到这个地步了呢?”
楚昭仪扯扯嘴角,刺目的讥讽,楚夫人一惊,这,莫非不是那庶女恶意中伤,这女儿确实也有大问题?见贵妃不行礼、见皇后不行礼、见陛下还不行礼,这,这若是真的,这孩子在想什么呀,她昏头了还是被五通神附体中邪了?
据传,钟萃宫这天很不安宁,楚夫人和女儿费尽口舌仍然未有用,忍耐不住发了火,乃至于怒火滔天,楚昭仪面对亲娘也寡言少语,楚夫人是跟楚昭仪翻脸走的。
侯瞻让办好差事回京,见过圣人和陛下就去找霍海啸质问。
霍海啸面对来人对他的责问,走去庭前,再指指灵堂,示意他家在办丧事。
“好,我不该在这时候来,但既然我来都来了,问也问了,你给我个交代吧。”侯瞻让蹙额痛恶还有对友情的痛惜:“我爹六十岁了,我爹娘四十多年夫妻,霍家硬塞个小妾来,还非要逼着我爹弄出个庶出来,不觉太无耻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耻?交代?”
霍海啸云淡风轻:“你很受不住吗?贵妃赏赐个妾室给你爹,你就受不住?”
侯瞻让冷硬克制:“霍海啸,你不要让我后悔跟你做过二十多年兄弟。”
“这话该我对你说!”霍海啸目光如电,怒不可遏:“是我瞎了眼,居然能跟你做二十多年兄弟!只因一个弟媳妇,你就能斩断这二十多年的兄弟情跟霍家结成死仇,既已成仇,你还能来向仇家要交代、质问为何要对付你家,你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给你爹送个妾室惹你娘不痛快而已,你就能蹦这么高,我家呢,我两个妹妹遭多少罪,有人想害霍家死绝,霍家压着多大的恨?!合着,对你,你家伤到根寒毛都是天大的事,我霍家被盯着算计十多年想覆灭霍家都该不痛不痒?”
“滚!”
侯瞻让握握拳,咬牙想致歉时,滚字传入耳,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霍海啸再骂遍滚,侯瞻让夺门而走。
在廊下和侄儿侄女们排排站的霍枫叶踹脚霍雄鹰,霍雄鹰反应过来去追,跑上门来骂他们家无耻还想不挨揍就走脱,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霍枫叶冷嗤,侯瞻让竟是比侯瞻渥、侯瞻逊不耻的货色。
霍桑柔心里莫名,霍舒窈恨:“怪不得,侯瞻渥要去找媳妇,跟霍家僵持那会儿,他一个字都没有,他心酸难受他娘偏心时都是谁陪着他过来的,活该他娘往死里偏心侯瞻渥。”
霍灵渠想笑,交代?
侯瞻让何以能在主动掐断和她大哥这二十多年的兄弟情后还能来霍家质问要交代?就是她大哥对侯瞻让太好了吧,好到让侯瞻让觉得霍海啸对他好是应该的,好到两家成为仇家、受仇家一点攻击、侯瞻让都受不住地要来质问。
还能觉得是霍家无耻,还能对霍海啸说出:你不要让我后悔跟你做过兄弟。
外人看来,两人做兄弟期间必是侯瞻让迁就霍海啸多,谁想,根本是反着来的。
乐邑长公主到霍家,抓过霍灵渠和霍舒窈就走,寻个僻静处问她们:“霍超群这个事,是不是霍家在自导自演?是穆国公亲自安排的,就为跟郭家断亲?”
“你说什么呀?”霍舒窈当然不能认。
“行了,别跟我装了,她们几个太妃推测出来,这事就是你们霍家在自导自演,我母妃跟我说,鞠太妃让我告知我公爹,我回去跟公婆一说,你知道我公爹怎么说?”乐邑好笑:“既然郢国公这么想坐收渔利,这么点事都妄想把薛家推出来,就送个顺水人情给他。”
“是朱家的主意。”霍灵渠道:“建威侯府与霍超群合作,建威侯世子将我大哥约出来,想让我大哥当街杀死霍超群,霍家便转送给了郭家。”
“天啊,怎么又是朱家?”乐邑真觉反感,转念想诧异:“哎不对,什么叫跟霍超群合作杀死霍超群,霍超群怎么会答应这样的事?”
“人家许诺他假死,换个身份给他荣华富贵嘛。”霍舒窈对霍超群的死一点伤感没有,她看着娉姨娘和霍鸳娇姐俩悲痛的模样就只有恨!她们也知道痛啊?!
“哎呦,”乐邑糟心:“这事,我估计肯定瞒不住,要传到我父皇和皇兄耳中的。”
“圣人和陛下在昌隆侯给郭家和霍超群送主意的当天就知道了。”霍舒窈讽刺:“大家都有数的,就郢国公,以为就他聪明就他看出来了。”
“唉,”乐邑忽然就挺想叹气的。
“曾祖母晓得吗?”一颗小脑袋探出来,是霍未央小姑娘,霍舒窈揉揉侄女的小脑袋:“祖母又不是只有一个娘家侄儿,好啦,不用你操心了。”
皇帝微服出宫,去看看暂时和翟猛做邻居的前江南总兵,稍站片刻,臧芣缄过来请安,嬴忱璧没有转身,淡淡交代:“你去昌隆侯身边,该叮嘱的,圣人都说了,朕只重申一点,尽量保障将迁入塞北的民众安稳撤出长江以南。”
臧芣缄低头,拱手道:“是,陛下。”
湘王押送柴家人回京,获悉霍家今日给霍超群出殡,柴家人投入刑部大狱,湘王带两个副钦差去面见过父皇和皇兄,他再独自见过母后,就赶去霍家送表弟最后一程。
霍超群出殡,他还没想问蓁蓁的近况,霍雄鹰即毫不拖拉的把佟蓁蓁的情况告诉给他。
湘王沉默会儿,喃喃问:“你没骗我,我是说,昌隆侯跟她说,她就算失身给镇南侯,镇南侯不要她,她照样可以赖给我,再谋划做我的王妃,反过来就不行了。”
霍雄鹰傲娇:“我稀罕骗你吗?”
湘王再沉默会儿,怏怏走了。
霍雄鹰转个身去跟贵妃姐姐说,霍灵渠猜:“湘王对佟蓁蓁的心思要淡了。”
“能这么容易?”霍雄鹰不大相信。
“湘王受尽娇惯长大的,他是疼爱佟蓁蓁,又不是犯贱。”霍灵渠轻轻道,霍雄鹰想想同意了:“也是,就佟蓁蓁对他这态度,他还往上贴可真要犯贱了。”
午时,霍灵渠没留在霍家用膳,带霍鹣娇回皇宫了。
同个时辰,晏霁之抵达荆湖巡抚衙门,雷厉风行地颁钦差令以及代行巡抚职权,整个衙门以数倍于平常地忙碌起来。
府衙外,楚姑娘藏在暗处,看得心酸极了,一个月前,人家说让她爹暂且停职,她看这人是不是傻得,原来真正傻的人是她。
巡抚衙门的众位和聚过来的几位府尹也很晕,他们安排好酒宴欢迎钦差,酒不必喝了,饭也不必吃了,干活吧,还一来就连颁调令,原来在这个县,把你调去那个县,原来在这个州府的,把你调到那个州府去,这一下竟就调动三成多。
暂且停职的楚巡抚的安排也下来了,降做府尹,调往的州府嘛,相当于去做富家翁的,说好听点是给两位皇子体面,可又能有多少体面,这都给贬谪了。
大家忙到傍晚,巡抚衙门闭衙了,楚大人也没来谢恩,同僚们打圆场,再请钦差移步,他们已派人在酒楼安排好晚宴,不想又被推了,被推了不要紧,还要被留下来干活,这就…扎心了,扎心了还要被问:“楚大人在巡抚位时有违法乱纪吗?”
瞬间个个精神大作,晏霁之道:“我大概会在荆湖待六天,少则五天,我离开当天,你们把知道的呈上来,不是给我,是送去京里,圣人和陛下想看看。
不必顾忌,尽管畅所欲言,圣人和陛下都不想看见一家出个女儿伴在君王侧还生了皇子就忘乎所以,倘若真有这种不良风气,就趁势治治这股歪风。”
大伙儿眼神交流下,笑着应,再各自去做事。
薛家的晚宴很丰盛。
薛述聪哥俩是同一天回京的,一个上午,一个下午,薛述嘉真没想到他才离京一个月,京里这么热闹啊,不过对于老娘出的丑,晚宴时,他很感慨得谢过老爹,家人们奇怪看他,薛述聪解释:“感谢爹压过了娘让我们兄弟的脑子不是随娘。”
众人:“……”
显国公神情很难言,平原拍儿子的手臂:“你个孩子,胡说什么呢?”
但总的来说,薛家当夜很欢乐,只是一觉醒来就被打碎了,皇帝又把这哥俩踹走了,薛述嘉和谷王去告诉昌隆侯,朝廷要把你私自开采的矿封了;薛述聪和班蕴堂去通知除昌隆侯之外涉及的那几家,然后和晏霁之会合,去给朱家太夫人祝寿。
祝寿?祝寿?真的不是去催命吗?
何况薛述嘉刚把这老太太的娘家给抓了,现在把这哥俩送过去也真的不是去送人头吗?
平原大长公主在家里都快骂出来了,乐邑问驸马什么想法?
“一事不烦二主呗。”既然让薛述嘉和谷王下福建是早定下的,他爹注定要操心,那就操心到底吧,把他也送过去,薛述聪想想,还是去跟霍海啸打声招呼吧。
送行的早晨,谷王苦瓜着个脸,薛述嘉连马都不想骑了,跟小舅坐马车吧。谷王刚喊:“小外甥啊——”他情绪大得:“谁是你小外甥啊?”
就在大家被他惊得质疑他想干什么时,他高声宣告:“我明明是你大外甥!”
众人被一顿噎,薛述聪赶道:“行了行了,赶紧走吧,记得头两天坐马车就差不多了,要不然霍海啸和原牧烈这俩封矿的都要赶你们前头去了。”
“大哥你真的不跟我们同行吗?一样的差事,你非得晚两天做什么?”
“为了显示我们是两队人马。”薛述聪说。
“反正都一样的差事嘛,有什么好区分?”薛述嘉再争取。
薛述聪灵魂一击:“你也还要去祝寿?”
薛述嘉手僵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进马车,一句话没有,走了。
城门前的告别落下帷幕,崇孝长公主府前的告别又开始,今天是任逍入晋王府的日子,晋王不在京中,晋王妃故意压制,崇孝让她的长子来送任逍去晋王府都掩不住他们的心酸,送过表妹、安抚住舅舅,崇孝就赶去找胞弟魏王。
今天还是放郭太太出宫并且让她带走赖嬷嬷母女的日子。
郭皇后自母亲走后就不安,忐忑地祈祷着爹要管住娘啊,霍贵妃突然来到她的病榻前,贵妃什么都没做,郭皇后都哆嗦了下,霍灵渠知会她:“你娘离宫没两个时辰,又回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说,你也猜到了吧?”
郭皇后想哭,她能不能说她没猜到?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在怡华宫里找间偏僻的屋子关她三天,你今后用八品的份例;二,关她十天,你用七品的份例。”
霍灵渠问:“你想选哪种?”
郭皇后低头不语,霍灵渠发火:“你想让我帮你选?”
靠在病榻里的郭氏急忙举起手比出两根手指,霍灵渠没好气道:“行了,就这样吧,我关她十天放她出来,你再留她一天,好好管管她让她安生些,你要是一个人管不住就让你爹来帮你,她安生些也是对你好,这你总懂得吧?”
郭皇后还是低头不语,霍灵渠训:“说话,哑巴了?”
被霍贵妃吓得,郭皇后连忙应:“懂,懂懂懂得。”
是夜,杭婕妤的父母在其长子的陪同下进宫,是杭父求到班丞相门下,求了两天求得班丞相同意向陛下禀告:杭家要举家离京,想在出京前见杭婕妤一面。
“出京?”
皇帝看着丞相,似想不通,班丞相低头未语,皇帝又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