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嬴忱璧气得想训晏霁之都于事无补,太后来了也只能干瞪眼,乐邑和霍雄鹰随后过来,乐邑想笑虽然很不厚道,霍雄鹰真想揍他。
最后,霍秦川扯着霍漓江,薛述聪和魏王都来关雎宫瞧了瞧,霍灵渠瘫在青石板砖上哭得像只花猫,乐邑陪太后扶贵妃进屋,霍舒窈去指挥婢女们准备汤浴、清热和安神的汤水。
霍雄鹰去搬刑具准备随时往晏霁之身上招呼,薛述聪赞美他:“你可真做得出来。”
晏霁之却之不恭:“欠债嘛总是要还的。”
霍漓江踹他小腿一脚,皇帝忒想补上两脚:“抽你二十鞭你再走?”
晏霁之恭谨颔首:“陛下,臣刚刚有一个想法。”
嬴忱璧要笑不笑:“说。”
“河间军的将领遭黑手,臣怀疑是代王府做的,臣以为可以把这消息送给虢王,让虢王以此威胁代王,指代王是想让魏王怀疑圣人好挑拨魏王和圣人内讧,魏王三十岁生辰将至,逼代王在魏王的寿宴上害死魏王让河间军暴起,把水搅浑。”
晏霁之语毕,他们看向他,你可会跳话题了!
但这事?
嬴忱璧沉吟道:“虢王能够逼出是否是代王在暗害河间军的将领,够了,皇兄的生辰,不要闹出事来了,穆国公走趟太微宫请示圣人,圣人若允,若是代王一时行差踏错,让代王拿二十万两白银给魏王赔罪再交二十万亩田地上来,这事就过了吧。”
薛述聪想,这是,皇帝要把代王、虢王和晋王一锅端?
穆国公霍秦川领过旨意,魏王率众告退。
嬴忱璧站在殿前看过天际湛蓝,进殿问贵妃的情况,贵妃还不好见他,皇帝遂给太后问个安便回宣政殿,傍晚过来,贵妃睡着,嬴忱璧留会儿后仍安静离开。
霍灵渠其实睡得并不踏实,喝两碗安神汤都没用,她夜里还做梦了要羞死她的梦,早上醒来萎蔫疲惫,皇帝过来,她没精打采;太后姑母来看她,她也意兴阑珊;霍雄鹰跟她说要给晏霁之点颜色看看,她才振作。
堂姐来时,她正在心里猛扎晏霁之的小人。
“今儿个还好吧?”霍舒窈看她的精神头应该像是没有大碍了。
霍灵渠想不好是还好还是还不好,没搭话。
霍舒窈看她这小样:“霍雄鹰给你出好些个整晏霁之的主意,你一个没答应?”
霍灵渠高冷:“霍雄鹰的主意不靠谱,没一个靠谱的。”
“但总比你没想还击好吧。”霍舒窈举例警示:“看萧灼灼,被欺负成什么样了,怎么会落得这么惨呀,不就是软弱得连还手都不敢只剩挨打的份儿了。”
“大姐,你把晏霁之跟那种人混为一谈,你会很惨的。”霍灵渠轻松破击。
霍舒窈一噎,被迫扭转:“霍雄鹰的主意是不靠谱。”
“宜春县主?”霍灵渠不解:“她和她家人对朱家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谁昨天刚被整得很惨,你对晏霁之有防备吗?”霍舒窈看她真不嫌自己打脸。
霍灵渠反对:“我和晏霁之耳鬓厮磨几年了,我又不在意和他燕好,但萧家很在意啊,宜春县主自己都不再想嫁那个人了,他们对朱家还没有防备不是有病吗?”
“行吧,算你狡辩成功。”霍舒窈摆摆手,讥诮溢于言表:“谁晓得他们一家什么想法,之前劝他们不要去朱家,嘴皮都磨破了,没用啊,出事了又装得苦大仇深。
都是我公爹赶去做主说灼灼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萧家养到老、都不做朱家妇才把他们一家带走,若不然,人家这会儿连亲事都落定了也没准儿,谁知道呢。”
“宜春县主还好吗?”霍灵渠问。
“在江南疗养,她娘和二哥三哥都陪着,她娘和她二哥怕她看见他们难受在隔壁陪着,她三哥和她住一个宅子里护着她。”霍舒窈真同情不起来。
霍灵渠错愕看着堂姐,霍舒窈点头,就是这么夸张。
“这事,当做被狗咬一口不行吗?”霍灵渠一样嫌矫情:“班家的例还在眼前呢,班氏带着孩子都不畏将来,萧灼灼是被害的都没有勇气不畏流言吗?”
“她脸皮薄呀,被湘王说她来打秋风都受不住。”霍舒窈端茶盅抿口茶。
“还是自觉金贵吧。”霍灵渠感悟道:“班氏的例,萧家没有感触,因为他们自觉金贵,他们对金贵的认知就是要受人艳羡,和离,是丢人,和离的妇人还能嫁得什么权贵人家,所以萧灼灼一家才会觉得她这个事很大,像天都快要塌了。”
霍舒窈看她侃侃而谈得:“假若是你发生这种事,你能当做是被狗咬一口?”
霍灵渠反问:“你不当做被狗咬了一口?”
“呃……”霍舒窈机智转移:“昌隆侯那儿子还活着呢。”
“还没死?”霍灵渠惊了,霍舒窈肯定道:“他们谈的时候压根儿没有涉及这个问题,我公爹能去把弟弟和侄女带走就不错了,这大伯到底也是外人呀。”
“天啊。”霍灵渠就没见过这么昏的豪门大族,严正道:“放萧灼灼在江南,朱家那位长着腿可以找去吧,最后变成你公爹反被打脸都不是没可能的,大姐。”
霍舒窈不想说话。
霍灵渠无语凝噎:“大姐,这件事若在咱们家,就一个条件,让那个男的死,朱家想要什么都可以谈,但那个男的必须死,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嘛。”
“对啊,祖父一定会说,屁大点事。”霍舒窈看向妹妹,她虽不矫情,但真不知能否那么豁达:“假设你童年没被掳走,出阁前遭遇这种事,你怎么办?”
霍灵渠纠错:“这又不是我的问题。”
霍舒窈再假设:“若是你的未婚夫退亲了呢?”
霍灵渠不以为意:“想退退呗。”
“你还想让我的兄弟养你到老啊。”霍舒窈着重道:“你的弟弟们可养不起你。”
“我爹会留家业给我,我可以自己养自己。”霍灵渠心说你才难养呢,我很好养活的。得亏霍舒窈不知道她妹子的腹诽:“可你一个人过,你不嫌闷啊?”
“闷就出去走走嘛。”霍灵渠不经意看眼堂姐的孕肚,捧茶盅喝茶。
有个声音冒出:“若是婚前遭遇那种事还怀孕了呢?”
姐妹俩异口同声:“当然打掉啊。”敏捷得都没分辨声音,答过,看见皇帝和乐邑兄妹,两个人站起来请安,嬴忱璧默下求证:“贵妃觉得这不算什么事?”
霍灵渠不大友善:“这应该算什么事?”
乐邑想呛她,嬴忱璧再问:“婚前失掉贞洁被退婚也不算什么事?”
霍灵渠目光幽幽:“你是说,按我大姐的假设,我安稳在霍家长大,在我嫁给你之前,我受到伤害,你非但不会护着我还会落井下石?”
霍舒窈忍住不笑,乐邑看她真是要金贵死了,自我感觉怎么就那么好呢,微微被扎心的皇帝挣扎:“贵妃,朕只是借此假设想问你——”迎着贵妃的杀气,好吧,他这个前未婚夫假设都不要想假设,否则就是想落井下石要被贵妃批判死。
“好,朕不打扰贵妃了。”嬴忱璧刚欲走,霍灵渠喊住他:“你很介意吗?”
“贵妃觉得我对你不会有真心?”嬴忱璧立时戒备,介意吗?他也说不上来吧。
“我想,女子受到伤害,失掉贞洁,放在男人和女人的层面,男人自觉比女人高一等,不应该是以贬低打压女人来尊崇自己。”霍灵渠温和慢语却是更有气势锋芒。
“你会觉得这算个事是你把人框定着,你认为女人的价值只在于嫁人、相夫教子,当然这不是你的问题,大多数人包括女人都是这样的认知。”
霍灵渠注视着皇帝,不卑不亢,鞭辟入里:“我告诉你,霍家的价值,至少是在我祖父霍擎手中的霍家,霍家的女孩都可以有底气活成自己,不必受世人眼光的枷锁,不必被世人流言的重负,女子一样潇洒,而不是非得按照世俗的框架去走。”
霍灵渠最后说:“这是你终其一生都做不到的。”
嬴忱璧霍然瞪向霍贵妃,乐邑长公主和霍舒窈告退,走出两步,在圆柱旁看见晏霁之,默契地当作没看见,径直往外走,来到殿外,乐邑看看霍舒窈,还是没说什么。
殿阁内,窗台前金桂横斜映进明媚,嬴忱璧定定凝视霍贵妃,霍灵渠淡淡笑:“因为你本身就是规则的捍卫者,你自发的想要维护世俗的规定、约定俗成的秩序。”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嬴忱璧举重若轻:“没有规矩,世道就会乱。”
“什么样的规矩?”霍灵渠问:“谁定的规矩?”
嬴忱璧哑然。
霍灵渠没有征兆的看见晏霁之,压重感轰然消散,镇定下,傲娇走掉。
嬴忱璧走去罗汉床前坐,不意外晏霁之出现,这混球今天不想来讨好贵妃才是出奇了:“假若流光姨娘被奸人所害不慎对不住你,你会如何?”
晏霁之没有驳斥说不会出那种事,按假若答了:“把害她的人剁了。”
“朕问的是,你会如何对待流光姨娘?”嬴忱璧纠正。
“我和流光有出什么事吗?”晏霁之反问。
想说流光姨娘……嬴忱璧静默两息,忽然明白了:“你真心的?”
晏霁之点头应嗯,简单的嗯字,很郑重,皇帝想想,神情柔和些甚至唇边还浮起抹笑:“朕在想千年前对女子的记载,你看得到后世女子的模样吗?”
“束缚会越来越重吧。”晏霁之叹息。
“朕,才感知到霍家的好,是不是很讽刺?”嬴忱璧若自嘲。
“是吧。”晏霁之诛心:“你在册封霍灵渠做贵妃时根本没想过如若霍贵妃受不住流言能把她活活毁掉,你只想拿霍灵渠来补偿你,从未替她着想过?”
嬴忱璧忽然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你在意过她,她入宫,你能护好她,你是真的没有?”晏霁之再问遍。
“朕……”嬴忱璧视线落在地毯上,晦涩难言。
“臣告退。”晏霁之离开,嬴忱璧苦笑声,一而再的疏漏还能是粗心吗?
霍灵渠在书斋,晏霁之找来,她握着书卷甩个侧脸给他,晏霁之放个布包在桌上,说:“是我在南海边捡的珍珠、贝壳和小海螺,你用这些做个风铃陪你吧。”
赔罪都没有诚意,你不会把风铃做好再带来吗?霍灵渠端着高冷仍然不看他。
晏霁之可能还真没有是来赔罪的自觉:“我要的荷包,你绣好了吧?”
霍灵渠就知道他的德行,愤愤把荷包丢放下,近乎是在摔在扔了。
晏霁之拿起荷包,把骗子二字摆在她面前:“请你解释一下这两个字。”
荷包的一面就绣两个字:骗子。
霍灵渠侧眸斜睨眼,反而像受到助威一般谴责他:“四皇子的满月酒前,在宛然亭,你跟我说什么,一个毁容的女人,你都能不在意,不是骗子是什么?”
晏霁之很平和:“我喜欢的女人,不论她什么模样我都喜欢,哪儿有问题?”
霍灵渠讽刺的补出:“前提是容颜尚在,绝不能是个丑八怪。”
晏霁之注视着骗字:“你认为我们不能共白头,你美貌不再,我就会嫌弃你?”
霍灵渠翻脸给他看,就是默认。
晏霁之藏起情绪反谴责:“但是你能相信你的六哥哥不注重容颜,是吧?”
霍灵渠看着他,不是负气胜似负气:“对!”
“皇帝应该还算放心我们今天的会面才会放任我过来,但我觉得他猜错了。”
晏霁之疾步绕过桌案堵在她面前,弯腰俯视,桃花眼风流洋溢:“你觉得呢?”
霍灵渠下意识想后退:“你、你先让开,退,退到我十步之外。”
晏霁之莞尔,靠近她暧昧:“我会在意妻子的相貌胜过在意自己的性命?”
“够了。”霍灵渠提提劲儿,挺直背脊相抗:“你犯不着为争一口气就刻意闹腾些什么,这样意气用事,太幼稚了,没意思,荷包拿了,贝壳也送了,你走吧。”
晏霁之贴在她耳畔诱惑:“想不想我?”
霍灵渠脸爆红,她太懂他说的这个想是何意了,抬手推他,下一瞬,二人四目相对,霍灵渠心咚咚跳,晏霁之抚她脸颊,她指尖酥麻,晏霁之吻她,霍灵渠晕软的像在云间。人,或许真的很奇妙,不敢相信他又抗拒不了他,又想要他。
皇帝回宣政殿了。
详查楚家的钦差回京来,楚昭仪的父亲及亲眷被参一案落下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