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到了考试的前一天,刘海琳抓着林一序又威胁了一遍考不好就让他下学期坐讲台旁边。
“您老说考不好就要怎样怎样,要不然说说考好了可以怎样怎样,这样才会有动力嘛。”
刘海琳拧眉:“你是在跟我谈条件?”
林一序视线乱飘:“来而不往非礼也。”
然后那天的自习课上,刘海琳宣布这次期末考试考进年级前三十名的同学可以在下学期跟她提一个条件。
只要不涉及到违法乱纪等原则性问题都可以。
此话一出班里的目光嗖嗖嗖的飘向了第三大组最后一排的两颗青皮脑袋。
林一序隔空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然后小声对同桌说:“我们下学期的幸福就靠你了,敬敬。”
陈一敬正在画辅助线的铅笔芯“咔”的一声断了。
期末考试的考场名单是按照上一次期中考试的排名定的,陈一敬在第一考场,林一序在他隔壁的第二考场。
第一科语文开考前,找到位置刚坐下不久,林一序就感受到了一道满含敌意的视线,他以为是李选阴魂不散的跟过来了,对上那道视线之后才发现自己错怪他了。
是曾科维。
那个曾经辱骂嘲讽过陈一敬是哑巴,分数再高也没用的人。
林一序扯起嘴角轻笑,希望他考试期间最好别去上厕所,不然他会忍不住追出去的。
这一科的监考老师是徐妍妍和一个高二年级的老师,她今天唇色有些苍白,眼下青黑一片,看着没什么精神。
两个半小时的考试结束,林一序伸了个懒腰,正低头收拾桌面的文具和草稿纸时,桌子被人踢了一脚。
“考得怎么样,还能保持上次的好运吗?”曾科维把林一序前桌的椅子拉出来反身跨坐,和他保持一个面对面的姿势。
“你要是害怕退步就去多记几个公式。”林一序有点烦这人,他随手把笔和纸抓在手里就要出门。
“你和你那个……女朋友,怎么样了?”
林一序定了两秒,转身,语气中带着森然的冷意:“照片是你弄的?”
曾科维摊了摊手,表情一如既往的欠揍:“这不是临近期末,怕你光顾着谈恋爱会耽误学习嘛,不用太感谢我。”
这一招走得真好,如果林一序跟谢宁真的在谈恋爱,那被班主任发现后轻则被迫分手影响心情,重则叫家长带回家反省。
势必会造成成绩的波动。
可惜了,他和谢宁没什么感情,最多算……姐妹之情。
林一序突然笑了一下,说:“下午考数学的时候去上个厕所吧,拜托了。”
曾科维一时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扯到厕所,再想开口说话时林一序已经走了,留给他一个写着嚣张的后脑勺。
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理解那句话的,总之直到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结束,曾科维都没有在考试中途出去过,考完试林一序心情很好,也懒得管他,吓唬过了就得了。
晚上想吃什么?
陈一敬打完手语,伸手把林一序的外套拉链拉到顶,顺手摸了一下他被冻红的耳朵尖。
“嗯……青椒牛柳能做吗,蛋黄鸡翅也想吃,算了,搞个简单点的吧,红烧肉,你煮多一点,可以吃很多顿。”
两人去菜市场买了未来一星期的菜回家,路上是林一序推着自行车,方便陈一敬聊天的时候打手语。
冬日里天黑的早,买完菜回来,家门口的那条路已经亮起了路灯,橘黄色的,一个圈一个圈往前铺开,像童话里通往城堡的小径。
林一序锁好自行车,凉透的手就被陈一敬握进了手心里搓了搓,很快又暖和了起来。
一进家门,陈一敬开始烧水摘菜做饭,林一序大爷似的往饭桌边一坐,打开手机开始看朋友出国适合送点什么礼物。
“秦无家里条件不错,我现在能送的起的估计他自己都能买到更好的,真是头疼。”
“哎我看到新西兰那边有款巧克力很好吃……不对,跑偏了。”
“这个人说可以送平安符,这儿附近有什么灵验的庙……算了,你看着也不太像是会关注这种东西的人。”
他一边看一边碎碎念,菜都上桌了还盯着手机,陈一敬手一翻,把他手机反过来扣在了桌上。
不用你送,我有准备。
他打完手语,给林一序碗里夹了几筷子牛柳,眼神示意他先吃饭。
“你不早说,害老子查这么久……”
林一序拾起筷子,吃了一口,好吧,原谅他了。
周日那天阳光很好,金子似的洒在马路上的每一处,林一序半眯着眼睛侧坐在自行车后座,戴着耳机听Troye Sivan的《Blue》。
距离秦无家还有最后一个路口时碰到了红灯,陈一敬双脚点地的同时,伸出一只手往后扶了一下,把差点栽进隔壁机动车道奔驰车里的人推回了座位。
林一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操!你后面长眼睛了,知道我睡着了?”
陈一敬伸手隔着衣服碰了碰那只缩在他衣兜里的手。
醒着的的时候那只手会抓紧,睡着了就松开了,他感觉得到。
林一序也懂了,小声的在后面嘀咕了一句“算你牛逼”。
秦无家里已经空了大半,室内原先放置的绿植、装饰画、博古架、鱼缸……全都不见了。
“我爸妈今天去办理房产过户,这个房子明天之后就由别人接手了。”秦无从楼梯上走下来,眼里满含着不舍。
陈一敬打开随身的斜挎包翻出一个小盒子,秦无接过来打开,看见里面是一道折成三角形的平安符,黄纸朱砂,还带着一缕似有若无的香火气。
陈一敬给他打手语:平平安安。
这句祝愿再寻常不过,别人说出来轻飘飘的,但秦无知道,对陈一敬来说,这四个字是最难求的。
他低眼颔首,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纸面:“谢谢哥,你也得平平安安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林一序就随意的在一楼转了转。
“之前不觉得,东西搬空才发现房子这么大,说话都带回声儿。”
“是啊,昨天一整天都在整理东西,封箱打包,只剩一些大家具还没动,对了,你们要不要来楼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可以搬回家。”
十六七岁的少年自尊心强,秦无也是琢磨了很久才说出这一句,其实楼上他精挑细选的留了很多想要送给陈一敬的东西。
“我们家里倒是缺个沙发,不过放不下。”林一序笑呵呵的坐到客厅那套黑色的小牛皮沙发上,从茶几上拿了个橙子开始剥。
陈一敬去了趟花园,捡回来一个破破烂烂的茉莉盆栽。
“你会养花吗?”林一序动作自然的把一片橙子喂进陈一敬嘴里。
应该不难。
陈一敬打完手语就拿剪子把那盆茉莉折断的枝桠都清理干净,主干部分还是蛮有生机的,林一序就站在一边,隔一会儿喂他一片橙子。
秦无直愣愣的看着他们,勉强说服自己林一序是因为敬哥手上沾了渣土才喂他吃东西的。
后面三人一起坐下聊天,说起茉莉花,说起新西兰,也说起刚刚结束的期末考,过了半个多小时,阿姨把两大盘小龙虾和一些别的菜端上了餐桌。
席间又喝了点啤酒,秦无哭了,抓着林一序的手说让他照顾好敬哥。
“真的……太苦了……敬哥很不容易,我其实……想陪着他的……”
林一序喝的比上次还多,这会儿大脑开始兴奋,眼前已经有点晕乎,但不妨碍他许下豪言壮语。
“陈一敬,是我的……好哥们儿,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他,我……我会保护好他!”
被“托付”的当事人坐在两个醉鬼中间,戴着一次性手套剥虾,面容冷肃的像是在做一台精密的手术。
剥到虾肉在碗里冒了尖,他把碗推给了林一序。
醉鬼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干脆用手抓着吃,那手也不知道摸过什么,看起来脏兮兮的,陈一敬拉开那只脏手,亲手把饱满滑嫩的虾肉喂进他嘴里。
一颗接着一颗,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指划过那两瓣鲜红的唇,挤进齿关,擦过那颗尖利的犬齿,有点疼,是醉鬼咬了他一口。
“敬哥……你……”尚存一丝理智的秦无看着这一幕,发现理智全面崩盘,然后逃避似的睡过去了。
林一序被陈一敬扶去了厨房,他喝醉了不怎么闹腾,很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会儿站在流理台前自己搓泡泡玩儿。
洗完手开始洗脸的时候,秦无的爸妈回来了,这对精英夫妻知道陈一敬小时候帮过秦无,对他很是客气,安排了司机送他们回家,把他那辆还没这一趟来回油费贵的自行车也带上了。
昏暗的汽车后座,林一序歪靠在他身上,睡着了,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颈侧,麻了一大片。
陈一敬怀里捧着那盆茉莉花,尽量把脑子放空。
醉鬼死沉死沉的,陈一敬在大冬天里也出了一身汗,把人放到床上,给他脱鞋,擦脸擦手,逼他漱口……
最后在他额头落下一个比羽毛更轻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