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真的好疼。

段暮染自诩自己是能忍的，无论是年少时洗髓练功还是成年后被刀剑击砍，往往受伤再严重他也不会吭一声，可以生生将呻吟吞到肚子里。

可是这次，他忍不住了。

他的耐力似乎已经消耗殆尽，现下这股自下而上掠夺所有感官的疼痛比之以往所感受的疼，要霸道十倍。

段暮染不敢呼吸，捂着肚子颤抖，额间很快出了一层汗。

“呼吸，深呼吸，别忍着。”沈妙颜知道他疼，只能将人抱在怀里吻着眉梢，眼角，唇瓣，温柔引导着，“暮染...别昏过去，坚持一下，就快好了。”

那高耸胎腹上的穴道已经解开了，血也止住了大半，可是......

沈妙颜不忍心告诉他，孩子似乎已经失去气息，方才她一直在隔着肚子摸索胎身，似乎当真摸不到胎儿的作动。

想到这儿，沈妙颜抽搭了一下鼻子，将满眶泪水憋回去，她知道自己没资格更没精力在这儿哭。

“阿颜，别...别哭。”体贴如他，即便在面临灭顶之痛时，尚能顾及她的情绪。

段暮染松开捂着肚子的手，回拥着身边的女子，他不忍她看到这满面狼狈之相，将脸埋入她的肩臂，“是不是...是不是孩子不好。”

他其实知道答案的。

原本这孩子在他肚子里，整日里活蹦乱跳，踹得他肚皮发麻，可他醒过来这一会儿，双手也循着圆弧摸了许多次，都没有丝毫回应，再加上身下源源不断传来的潮热粘腻，他已经猜到了。

沈妙颜哽咽道，“对不起。”

事到如今，这三个字真的好苍白，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办。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正愧疚着，怀里男子的身体再度紧绷，段暮染疼得浑身发颤止不住用力，而已经染红的衣襟再度晕染上殷红一片。

“暮染，不能再等了，得将他生出来...快些。”

沈妙颜定了定神，一手拦住段暮染的肩膀，将他钳制在怀里，另一手压向那早已不复圆挺，沉坠至极的肚子。

“......呃”一声闷哼穿透车壁，惊飞林间山鸟。

如影站在马车三丈外，听到此声不禁怔了怔，他抬眸看向苍芎，春日里阳光不艳，可经过了这样漫长的一夜，如今看到阳光，怎么会觉得那样刺眼呢。

“呜...啊，阿颜，我...撑不住了。”

段暮染咬着白帕，忍过一阵压腹之疼，他有一瞬脑中浑浊了片刻，两眼冒出黑金的眩晕令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触。

但好在他很快清明过来，一把抓住身边人的衣袖，有气无力地问：“阿颜，你在吗？”

“我在，我在。我一直在的，永远在你身边。再来一次好不好，求你了暮染，再来一次好不好。”沈妙颜双手染满鲜血，面露急色。

在她多次按压下，毫无生气的胎儿已经降落到产道了，很快便可出身。

“若我...若我死了...”段暮染敛目勾唇，哼喃着说话。

“不要，不会的。不会死的。”沈妙颜看着自己的手，想都没想便反驳。

但是随后，她愣住了。

这一瞬间，她自己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他，就像她哪里能想到，有一天，她的双手竟也会沾满鲜血一样，她可以吗？

当真自负！

她瞧着这满眼猩红，猝然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可是下一刻，那刚刚碎掉的东西，却又被小心翼翼地拾起来，拼凑上了——原是段暮染察觉到了她的心理变化，强撑着身子起来，不管不顾吻上了她，他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虚弱且坚定地强调：“阿颜，我信你。你说如何，便会如何。”